换了旁的宫室,都算是窥探帝踪——站这么高,皇上的仪驾到哪儿了都能看清。
荔容郡主来时,商太后正召了太医在为商婵婵把脉。
商婵婵有些怀疑地看着老太医:这位老人家看起来可是到了得白内障的年纪,两只眼睛总是眯着。别的不说,望闻问切这个望字,他能望准吗?
老太医资历深远,服侍过三朝帝王,说话也就不比旁的太医只会谨慎小心,翻来覆去说些车轱辘话。
此时他口声简断,只道:“回太后娘娘,商大姑娘已然大好了,倒不必再拘束,多出去走动对身体也有益。”
商婵婵立刻收起了不信任的表情:果然是神医!
荔容郡主在旁听了:“既如此,娘娘便叫婵婵跟我出去玩一玩。我保证,这回我们再不胡闹的。”
商太后听太医敢说大好两个字,便放下心来,允了她们出门。
回过商太后,荔容郡主就拉着商婵婵登楼远眺。
倏尔指了西南角道:“看见那一处围房了吗?后面是马棚,前面插着白色旗子,一旦它换成红色的,就说明萧让他们今日有闲,在那里等着咱们呢。”
然后转身对跟着的宫女道:“你这几日就负责坐在这里看旗子了,别的活计一应不用你。”
商婵婵当时就惊了,十分无语:“咱们又不是做贼,怎么现在还打起了旗语?而且没有个千秋亭那样雅致的地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跑去马厩见面啊。”
荔容郡主将手搭在额上,挡着阳光,笑道:“一来,那里离终南仙馆近,且少有人去,也隶属龙禁卫,也就是谢翎本人的管辖范围。”
“二来,你还以为这是在宫里呢。平日里咱们都是靠小太监给他们传信,然你知道别苑里才有多少太监?”
“东西二宫太监数千人,各有品秩。然此次随扈者不及百人,连御前侍奉加上传旨的,也才十来个,别的更是来不及管咱们这样的小事。”
商婵婵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自由两个字。
果然望向荔容郡主,就见她眼睛也熠熠生辉,如同出了笼的鸟:“所以,这七日,咱们可自在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那迎风招展的白色旗子,换成了红色的。
荔容郡主拍了一下栏杆:“我就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今日初至别苑,各宫只安置即可,他俩又无甚可忙的,果然这会子就有闲了。”
围房这处少有人行,皇上或诸皇子要骑马,也会吩咐下面的人来牵。所以也十分幽静。
谢翎久未见商婵婵,现见她能出门,悬了这许久的心才放下:要不是大好了,商太后绝不会放她出来的。
然见了商婵婵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以后可再不许了。”
商婵婵双手合十道:“我拜托你别再说我了,你可知这些日子我听了多少个‘不’字,但凡动一动,都有人跟在我后面说不行。”
荔容郡主点头:“这个我作证。”
萧让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是我起的主意,倒忘了你身子弱。”
商婵婵见五皇子有歉疚之意,便岔开道:“现都好了,快别提那些话了。听说这里有伊犁进贡的宝马,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吗?”
谢翎便道:“我带你进去看看就是。”
五皇子笑道:“你说的汗血宝马应当是大宛驹,始于汉,如今早没了。别说本朝了,从前朝起便再没见过,只有古书上写着罢了,我倒不太信。一匹马若是边跑边流血,那真是千里马了——跑一千米就流血流死了。”
谢翎开口道:“马之善走者,前肩及脊,或有小痂,破则出血。或许古人只是将这种良马之征,叫做汗血宝马。”
边说边引了他们进去,商婵婵一见不由叹道:“竟然比人住的地方还要干净。”
荔容郡主颌首:“那当然了,这些马可比人要金贵,后宫主位之下,只怕都没那么多人伺候。”
然后按着商婵婵蠢蠢欲动的手:“可不能乱摸它们,这些马脾气大着呢。”
荔容郡主心有戚戚,当年她顽皮,悄悄跟在父王身后,想要偷着摸一摸他的坐骑,险些就被踢中,好在旁边人护卫的快,否则便险了。
此时这些马虽都在栏中,但万一闹气脾气来,也不是好玩的。
谢翎回头道:“我的马你可以摸。”
五皇子和荔容郡主都有属于自己的马,此时既来了,便各自在小吏的带领下,亲手拿了些精草料准备加深一下人马情谊。
唯有商婵婵跟着谢翎来看他的马。
那是一匹通体墨黑的骏马,唯有四蹄如踏雪般纯白。谢翎先摸了摸马鬃,这才示意商婵婵可以伸手。
商婵婵不会分辨马的好坏,只能横向比较亲眼见过的别的坐骑,心道:这确实比荔容郡主上元节倒骑着的那头驴要好看多了。
见她的手放在墨色的马鬃上,越发显得肤光胜雪,谢翎便有些怔怔,直到商婵婵手上那只嵌蓝宝石镯子光芒微微一晃,他才呼吸一滞,转开脸去。
然而商婵婵下句话一说,登时打消了他所有的心猿意马。
只听她声音清脆,不辨喜怒:“我听闻,你们府上并不认同我们家不纳妾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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