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商婵婵进屋后,便与父母行礼问安。
江氏先将她叫到跟前,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再问她身子如何,今日进宫可请了脉。
听宫里的老院正都说了“无妨”,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命丫鬟们拿来怀表看了看时辰,问道:“你这个点出来,用过了晚膳不曾?”
商婵婵连忙道:“今日太后娘娘吃斋,我就跟着吃了一小口,没什么滋味,现下有些想家里的饭菜吃。”
江氏便起身道:“罢了,难得今日空闲,我去给你们父女做两道小菜。”
当然江氏所谓的亲自下厨,也不会是挽起袖子从洗菜烧火开始,不过是站在旁边指挥就算亲自做了。
商铎连这也不舍得,笑道:“厨下烟熏火燎的,夫人只回去歇着。”
商婵婵见江氏出去,这才叫茯苓掩门:“我原还在想怎么将娘亲支出去,谁知娘自己就出去了。”
这事儿她并不想让江氏也跟着操心。听说有人算计自己女儿的名声,哪个母亲能高兴了。
反正亲爹在这里,何必叫母亲也跟着悬心。
商铎摇头道:“你娘是知道你又惹了祸,唯恐听见了生气,还不如离了这里。”
江氏是个聪慧的女人,如何看不出商婵婵想要支走她,于是索性自己走了。
保宁侯明白妻子的心思,只希望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在一处。荣华富贵不过是锦上添花。
然而保宁侯府现在哪里能抽得出身来,正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进一步,又能保得两代富贵,退一步,却是悬崖峭壁。
江氏既然无法扭转家族的现状和夫君的心意,便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将内宅持定,照料儿女,兼之来往宫中哄好商太后。
其余的,她干脆不看不听,由着夫君和子女去,横竖他们一家人,生死祸福都是在一起的。
此时商婵婵并未琢磨江氏的态度,只是在听了商铎的话后,叫起撞天屈来:“爹,怎么能是我惹祸呢?满京城再找不出我这样安分守己的姑娘家来了。”
商铎随手将桌上扔着的书卷成一卷,敲了敲掌心:“行,那就说说怎么回事。”
商婵婵便将二皇子之事告知父亲。
商铎面上却波澜不起,只道:“先前十年在王府里,皇上宠爱柳氏,我便劝过,怎么宠妾室都无所谓,但儿子不能长于毫无见识的妇人手中。”
“皇上却只用他自幼系太后娘娘教养来堵我。”
商婵婵无语:长于女人之手不是问题,重点是长于什么女人之手。
比如孝庄跟慈溪,那能一样吗?
皇上当日肯定还处于对柳贵妃的浓情蜜意里,所以不忍心拆分他们母子。
商铎继续道:“果然就养出了二皇子这样狭隘短视的儿子来,手腕全都往下流走,连他爹的十分之一也不曾学到。”
皇上虽然心眼也很小,但手段还是很利索的。当年夺储位之争,平时闷不吭声,关键时刻直奔主题,一击致命,将太子变成了废太子。
哪里像二皇子,每回就搞这些小动作。又不敢直碰大皇子,只敢在他亲近之人身上耍耍心机,捅捅咕咕的。
最主要的是,还像个破饺子似的每回都露馅,当真是看着就寒碜。
商婵婵坐在下首,看商铎说起话来一派淡然,居然不动怒。
不由劝道:“爹,你不能不把他当回事。二殿下虽然蠢,但他行动力强啊。”
商铎一笑:“你急什么?要是你大哥在这里,肯定不会急。”
商婵婵心道:那是,我要有他的本事,我也稳坐钓鱼台。
商铎只道:“好了,这事你不必管了。太后娘娘既然肯发话,就一切好办。”
他最怕的是,太后那里动了对儿孙的舐犊之情。那他便是挖一百个坑将二皇子坑进去,商太后也可以再把人拉出来。
那就是白费精神,还打草惊蛇。
如今商太后既然表明态度,放弃了这个孙子,商铎也好办事的。
商婵婵听父亲不愿意明说,只恨大哥不在这里,没人给她划重点。
于是只得换了个问题道:“爹爹,大皇子为什么不动?这回的事儿又不是栽赃陷害,而是二皇子实在的把柄。逮着这个机会,让皇上恼了二皇子,直接让他封不了王不好吗?”
商铎看着女儿,仍旧用手里的书轻轻叩着掌心问道:“婵婵,你知道咱们家如今住的别院,从前是谁的吗?”
商婵婵摇头。
她也奇怪呢,保宁侯府在潼山的别院居然离皇帝别苑非常近,按理是不应该的——皇帝周围首先得围上一圈皇室宗亲,再者才能轮到这些勋贵之家。
结果现在保宁侯居然住的跟平宁大长公主差不多近。
“是义忠亲王,也就是先废太子建好后还未及住过的别院。”
“自我回京,皇上便将这里修缮一番,赐给了咱们家。只把所有违制的皇家纹饰和建筑都拆毁了,但废太子的许多摆件玩物却直接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
商婵婵忽然觉得身下的椅子都有点烫人。
这里原来竟是废太子为自己建的别院,然而他再没有机会进来住一住了。
商铎沉声道:“成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却似水推沙。世事从来如此,成事难,败落易。”
“大皇子如今看着稳操胜券,然却是登高易跌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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