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听说谢羽册作为总督,要亲自来闽南之地时,两位都顾不得军权被夺的悲伤,而是先涌上一阵子终于能洗脱污名的喜悦来。
毕竟换了旁人,就算上禀陛下周家无罪,以皇上的心性也不会相信的。
唯有谢羽册这种帝王心腹,查明白他俩无涉其中,才能还他们清白。
于是谢大将军千里奔走,到了闽南后,迎接他的就是周家两兄弟感激的面容。
三人简略述过闽南状况,周恒就抽出极厚的一份奏章来,上面陈述了甄应嘉种种过失,诚恳道:“谢总督若是信不过我们兄弟二人,也可派人出去再行探查。”
谢羽册只道:“王爷请将此折子递上,自有圣人裁断。如今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剿灭叛贼。”
谢羽册之所以查也不查,一来是军情如火,容不得耽误。
其次就是知道京中皇上必然需要这份奏章,才好名正言顺的给甄应嘉定罪。
于是并不在意其中,南安郡王是否夹带私货,夸大了甄应嘉的罪过或者洗白自己。
重要的是南安郡王亲手上的折子——他可是四王八公的老臣后裔,曾经也是太上皇的心腹。
连他都站出来痛臣甄应嘉的罪过,那太上皇应当也就无话可说了。
毕竟冯典仪虽死的惨烈,终究是官微言轻。
太上皇甚至表示这是冯典仪痛失家人后得了失心疯的一面之词,不可当真。
这样不讲道理的话将皇上气的两天没吃下饭去,背后跟保宁侯抱怨道:是有人得了失心疯,我瞧着父皇他本人就是失心疯!甄应嘉是他私生子吗,这么护着他!
商铎表示:私生子有什么用,您还是老圣人亲儿子呢,他也不怎么护着您啊。
说到底,太上皇护着的只是自己的权威。
哪怕他死后洪水滔天也顾不得了。太上皇维护的,是只要他还喘气,就得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力!
所以只要太上皇一天不驾鹤西去,甄应嘉就一天不能伏诛。
商铎作为局外人看的明白。
然皇上虽也看的明白,终究是不甘心。
于是在收到周恒的奏章后,又拿了去找太上皇:您既然说冯典仪人微言轻,当不得真。
但南安郡王的话总能算数了!甄应嘉犯的这些错,本人砍头举家流放都是便宜了他!
何况只是抄家呢。
拿着周恒的奏章,皇上再次提议要抄了甄家。
太上皇恼怒不已,只斥皇上不分轻重缓急,这会子不说全力将闽南之事平息,居然总想着抄家。
然后将皇上撵了出去,更把商铎叫来又骂了一顿。
措辞十分严重,只斥责商铎把持朝廷,党同伐异、黑白颠倒、谗佞专权,以至于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保宁侯跪在下头,无聊地盯着地上的金砖,开始数数,全然不往心里去。
毕竟挨骂已经算是他的日常工作了。
直到太上皇骂累了,到了该喝药的时辰,才叫他起身,商铎面上做出万分悔恨沉痛的神色退了出去。
还未出皇宫,就跟林如海撞了个对面。
商铎疑惑道:“你这是去哪里?”
林如海略带苦笑:“太上皇召见我。”
两人交换了一个同情对方遭遇的表情。
商铎低声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就是。反正老圣人口齿也不太清楚,你就当他念经。”
林如海见旁边还站着引路的小太监,忙示意商铎噤声。
商铎便道:“横竖今晚还是在皇城内加班,你备一壶好茶等我,我去户部寻你,有要紧的话要商量。”
至晚间,林如海果然在户部备下茶点等着商铎。
商铎到户部时,已然是亥时一刻,却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因六部都挤在皇城西华门这一处,所以空间并不甚充裕。
也只有六部尚书能有间单独的屋子罢了,其余的便是两位侍郎,都得打个对桌一起工作。
商铎先去看了一眼儿子,见在满屋憔悴疲倦的官员中,商驰仍然是岩岩若孤松般朗然秀逸。
不由点头道:“到底年轻人精神好,看起来若无其事一般。那就你回家跟你娘报一声平安。”
实在是商铎近来熬得不轻,两鬓雪色加重不说,连着眉间都多了些风霜之意。
他知这样回府,必然要叫夫人担忧,索性就让儿子替自己回去报一声平安。
商驰问候过父亲,又道:“那叫二弟跟儿子一起?”
商铎颇有些心虚:最近次子被他抓着当苦力,也是累的憔悴消瘦。
还是等养好了再回去的好,免得夫人生气。
于是便打发商驰自己去了。
而这里他进了林如海的屋子,因有些口渴,便直接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这一喝,却险些失了风度,直接吐出来。
“你准备的这是什么茶?”
“苦丁莲子茶。”林如海微微带笑:“这是最消心火的,正适宜侯爷如今情形。”
商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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