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自然的询问自己,苏瑜却好生不自在,只轻轻摇头:“不,不是很痛。”
“那就是有一点痛了?”他说着,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见她挣扎,他道,“乖乖别动。”
苏瑜当真不敢动弹了,伸臂搂住他的脖子,由他抱着一阶一阶往下面走。
这瑶台不是一般的高,下去也要花很长时间的,而且如此抱着她更是消耗体力,走至一半时,苏瑜怕他累着,轻声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成,左右回去也是要换衣服的,不怕搞脏了。”
魏丞没理她,继续往下走。
苏瑜无奈,只好闭嘴。
从瑶台上下来,苏瑜分明看到他额头上出了细汗,顿时有些心疼,拿衣袖帮他擦了擦,轻声问:“你累不累?”
魏丞轻笑着摇头:“不累。”
他将她侧放在马背上,策马带她回椒房殿。
蝉衣等人见陛下亲自抱着自家姑娘入了寝殿,感觉不妙,急忙迎上来,便听魏丞吩咐:“侍奉你家主子更衣。”
又吩咐碧棠:“去煮红糖水来。”
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收拾妥当,魏丞这才入了内殿去看她。
苏瑜躺在床上,刚喝过红糖水,只是脸色仍旧有些发白。
魏丞过去在床沿坐下,柔声询问:“肚子疼不疼?”
苏瑜摇头:“已经不疼了。”
魏丞这才松了口气,帮她拉了拉被角:“那你睡一觉,我在这儿陪你。”
苏瑜心上暖暖的,似乎被幸福填满,乖乖闭上眼睛,不多时便入了梦乡。
魏丞在床沿陪着她坐了好一会儿,听着她酣甜平稳的呼吸声,他无声地笑笑,小心翼翼站起来,往着外面去了。
——
因为月事的缘故,接下来五六日苏瑜便待在椒房殿里鲜少出门了。她闲来无事便自己琢磨着太皇太后寿宴的事,后来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便吩咐了人开始着手布置。
她搞的神神秘秘的,并不向魏丞透漏分毫。魏丞好奇了便会问问她,她却总卖关子,一个字也不跟他多说。
每每及此,魏丞总忍不住笑着道:“倒要看看你能搞成什么样子。”
苏瑜不理他,继续忙自己的。
前段日子莱阳和荥阳还会过来帮帮忙,不过这几日倒是突然没了踪迹,苏瑜不免有些好奇。
青黛道:“奴婢听闻荥阳郡主几日前去了侯府,说是向五姑娘赔罪,顺便向二公子道谢的。后来不知怎的,听闻二公子在神策营,荥阳县主也不在宫里待了每日都往神策营里跑。奴婢瞧着,荥阳县主是瞧上咱们二公子了?”
苏瑜听到后顿了顿,却没评论什么,只是翻了翻宴请的人员单子,道:“太皇太后的寿辰快到了,庆云殿布置的如何了?”
青黛闻此笑道:“都是按照姑娘的吩咐布置的,奴婢瞧着极好,太皇太后到时候必然会高兴的。”
苏瑜自己也有些笑期待,面上倒是佯装镇定:“就是这几日了,让大家都小心着些,别出什么纰漏。”
“哎。”青黛急忙应着。
——
十月二十六是太皇太后寿宴,因为即将入冬,这宴会是在庆云殿内举行的。
寿宴这日,大家先去长乐宫拜见太皇太后,随后才一道去往庆云殿。路上,太皇太后笑着看向苏瑜:“我听陛下说瑜丫头把庆云殿搞得神神秘秘的,不知是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倒让哀家十分期待。”
苏瑜笑道:“苏瑜粗笨,试图博您老人家一笑罢了,待会儿太皇太后见了若是不喜,也要多少赏赐我些薄面才是。”
人群后面跟着今日宴请的官员家眷,有的姑娘家正值婚嫁之龄,自有那想要入宫博宠,光耀门楣的。那些人看向苏瑜这位未来的皇后时,神情中不免多了些打量,更有的甚至希望她今日能出些丑,让太皇太后不喜,她们才好钻个空子。
苏瑜自不将这些人的心思放在眼里,依旧大方得体地笑着,搀扶太皇太后往前走。
及至岔路口时,不知是谁眼尖,小声道了一句:“咦,那边不是陛下吗?他旁边还跟着位男子,有些像之前的新科状元。”
众人闻声而望,便见身着龙袍的魏丞器宇轩昂地从那边过来,他旁边的男子温文尔雅,举止高贵,却是齐国的新君姜夜。
瞧见姜夜,苏瑜眼皮一跳,原来他还真的来了。
在苏瑜望向他时,他刚好抬眸撞上了苏瑜的目光,温润淡笑着冲她点头。
苏瑜颔首算作回应,又错开目光,瞥向旁边的魏丞,盈盈浅笑。
等二人走近,这边众人皆匍匐跪地,对着魏丞行礼,高呼万岁。
魏丞淡声让起,又对着太皇皇太后拱手:“皇祖母慈竹风和,万寿无疆。”
姜夜也道:“恭祝太皇太后海屋添筹,眉寿颜堂。”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多谢陛下和齐皇的一番美意了。”
到了庆云殿,魏丞亲自搀扶着太皇太后入内,其余人也随之跟了进去。
入了大殿,众人不约而同的驻了足。
这庆云殿内没有想象中的奢华,甚至连一件金银玉器都没有。
驻足于此,宛若置身于另一番奇妙之境。
周遭苍松翠柏盘根错节,脚下之地芳草如茵,溪水环假山而绕,夏荷破水面而开,香飘蝶舞,云雾缭绕。
在庆云殿大门打开之际,鼓声渐起,有六十四名粉衣小童手捧寿桃,自假山后面冲了出来。他们纷纷跃上莲池,立足于莲叶之上,随鼓声摆出不同阵行,柔软的身躯扭动间如莲花开合盛放,美不胜收。
一舞作罢,又四散开来,摆出大大的寿字,齐声高呼:“祝太皇太后福泽齐天,万寿无疆!”
太皇太后在清脆稚嫩的呼声中回神,一时间笑得合不拢嘴,上了年纪难免就喜欢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太皇太后亲自走上前去,面上挂着慈祥的笑:“好好,孩子们快起来,你们今儿个的舞跳的好,待会儿每个人都有赏。”
“谢太皇太后!”孩子们捧着寿桃起身,声音依旧洪亮。
太皇太后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回头看向苏瑜:“瑜丫头这回是真的费了心思,哀家甚是喜欢。”
她说着看向庆云殿内的设施,赞不绝口:“庆云殿如此设计,少了很多秋冬之际的乏味与沉闷,多了些别样的趣致。”
云南王妃也忍不住笑:“端宁郡君是如何想到这样的布置的?将入葭月,正是寒凉之时,骤然看到这里翠如盛夏,让人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苏瑜笑着上前:“太皇太后的寿辰在十月底,室外自然寒凉,每年都只能在殿内度过。我便想着,或许太皇太后会愿意见一见夏日的风光,故而大胆尝试,太皇太后喜欢便是苏瑜的荣幸了。”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呢。”太皇太后看着自己身边翩翩起舞的蝶儿,满面春光。
姜夜先前一直观察着庆云殿的布局设施,后又将目光落在苏瑜身上,赞道:“端宁郡君蕙质兰心,如此布置的确让人欢喜。”
苏瑜微怔,随后笑着颔首:“齐皇谬赞了。”
众人入座后,宴会才真正开始,歌舞奏乐,不绝于耳。
这期间,自然不少姑娘家想借此机会在今上和齐皇面前有所表现,一时间纷纷献艺,或弹琴,或舞步作画,亦有那自诩满腹才情的,吟诗几首来助兴。
太皇太后似乎心情不错,对于闺秀们的表现都是赞不绝口的,并一一赏赐了。
闺秀们含羞谢恩,眼角的余光瞥向旁边的天子魏丞,那人却始终目光淡淡,威严肃穆的让人不敢接近。也唯有在偶尔给身旁的苏瑜夹菜时,他的神色才会柔和许多。
倒是齐皇姜夜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台下,这让原本有些失落的闺秀们重拾信心,越发卖力地表现自己。
宴会的最后,依旧是苏瑜精心准备的节目,乃是民间的戏法。
一个十二多岁的红衣少年引领着七彩斑斓的蝴蝶于大殿内盘旋而舞,又随着他手臂的摆动,蝴蝶缠绕变幻出各种形样,最后形成“日月长明、南山同寿”八个字,令人瞠目结舌。
片刻的宁静之后,欢呼声一片。
宴会,就这么在众人的笑声中落下帷幕。
看到太皇太后高兴,苏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心里颇有些满足之感。
劳累了几日,如今好容易放松下来,回到椒房殿,她便迫不及待地沐浴休息。
浴室之内,雾气弥漫,青色纱幔沾染水汽后变得湿潮,最后凝聚在底部,形成点点水珠,嘀嗒着淌在潮湿的地面上,晕染开来。
这椒房殿的浴池很大,跟苏瑜平日里沐浴的浴桶自然是没得比的。跳入之后,池水没入腰际,坐下之时刚好及颈。
在温暖的水中泡着,她感觉整个人都得到了放松,捧着水面飘着的花瓣嗅了嗅,面容带笑。
蝉衣在一旁为她捏肩,笑道:“今儿个姑娘为太皇太后主持的寿宴,在座之人无不喝彩的,奴婢跟人打听说,前几年贾贵妃在时对于太皇太后的寿宴都是敷衍了事,今年难得办的隆重还有心意,太皇太后那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方才长乐宫的嬷嬷亲自过来,赏赐了姑娘许多好东西。”
苏瑜闻此笑笑,眸色却又突然黯淡:“什么在场之人无不喝彩,有个人就没夸我。人家姜夜都说我蕙质兰心,他却半个字都没说。”
蝉衣自然知道苏瑜口里的人是谁,忍不住轻笑:“姑娘怎还计较这个,宴会之上陛下对您无微不至,羡煞了多少名媛闺秀呢。”
苏瑜嘟嘴:“那又怎样,对我好是好了,可是都不夸我两句。”她做了那么多,最想听到的夸赞就是来自于他了。
她可是给他的亲祖母操办的寿宴,谁知他居然吝啬赞美之词,好气哦!
苏瑜越想越气,索性便让自己不再多想,全新享受着泡澡的轻松愉悦。
沐浴之后出来,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墨发随意披散着,一个人倚在坐榻上随便翻着话本子,很是悠闲的样子。
入宫一个多月了,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自在。
这时,紫坠进来禀报:“姑娘,齐皇求见。”
姜夜?苏瑜神色微滞,看了看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本想拒绝,可又觉得不合适,便吩咐蝉衣为自己绾发。
一切收拾妥当,她这才出了寝殿去往外殿。
姜夜双手负立在壁画前,听到动静从容转身,便见苏瑜一袭橘色绣折枝海棠的宫装襦裙从内殿出来,墨发高绾,左侧斜插一支缠枝簪,左右两侧垂着的红宝石耳珰显得她面上肌肤莹白如玉,柔嫩的似能出水一般。
瞥见她樱红的唇,以及纤细柔美的颈,姜夜喉头一哽错开眼去。
苏瑜含笑上前见礼:“齐皇万福。”
姜夜垂首,面上挂着从容温润的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陛下如今已是齐国新君,我自不能乱了规矩。”苏瑜笑说着,请他入座,碧棠奉了茶水上来。
姜夜瞥了眼那茶水,神色温和地看向对面坐着的苏瑜:“我这几日得了消息,听闻陛下在暗中派隐卫寻找你阿爹阿娘的下落,可是真的?”
苏瑜刚端起茶盏,骤然听他提及这个,手上动作僵硬了一瞬,随后淡淡一笑:“齐皇消息果真灵通,连这都能知道。”
姜夜淡笑:“机缘巧合罢了。”
见苏瑜不语,他又问:“那可有什么下落?”
提及此事,苏瑜心上传来一声幽幽长叹,黯淡的眸子在低头时被长长的睫毛遮掩住,小小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状似随意地道:“不过是抱着一丝希望找找看罢了。”
“那便是不曾寻到了?”
苏瑜沉默。
姜夜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看向她:“或者,我可以帮帮你。”
苏瑜侧目看他。
他继续道:“你三哥的隐卫虽然厉害,但在你们大衍还好,一旦到了他国力量还是有限的。虽然不知道你阿爹阿娘他们会不会真的不在大衍,但我若替你打探着,兴许也多一丝希望。”
苏瑜的眸子里闪烁着微光,她自然是很想答应的,然而话梗在喉头有些出不来。
她知道姜夜对她的想法的,这个时候,她怎么会愿意欠他这份人情呢?
见她犹豫,姜夜道:“有什么比找到你阿爹阿娘还重要吗?”
听着他的话,苏瑜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应下来,冲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若是如此,便多谢陛下了。”
姜夜点头,又道:“为了方便,还需要劳烦你将你阿爹阿娘的画像给我。”
“这自然是应当的,我尽量画好交给你。”说完又重复道了谢,“感谢陛下的心意,不管是否找到,我都记着你的这份恩情。”
姜夜闻此轻笑:“现在谢我太早了,等找到再说。”
掠过此事,两人又随便闲聊了几句。
苏瑜问道:“我听说你们齐国如今在跟蔡国打仗,没想到这时候你还来参加太皇太后的大寿。”
这个姜夜,齐国的新君,虽然才登基三个多月,却已经在朝堂搞了许多动作了,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前段日子苏瑜刚听魏丞说起,他带兵攻打蔡国的事,原以为他未必回来大衍。
姜夜笑道:“大衍皇帝助我登基,我理应前来道谢,顺便为太皇太后祝寿也是情理之中。蔡国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让他们苟延残喘些时日也无不可。”
他谈及蔡国时,眸子里似有浓烈的杀意,周身散发出陌生的迫人的气息,唬得苏瑜心跳骤紧。
姜夜的母妃原是睿国公主,睿国和蔡国原本十分交好,可后来不知怎的,蔡国和齐国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起入攻睿国,杀便了睿国皇室中人,涂炭生灵,鱼肉百姓。
睿国公主便是因着此事,坠楼自尽的。
当初蔡国和睿国那么好,如果不是蔡国的背叛,凭当时的齐国根本不可能轻轻松松灭了睿国。
如今姜夜的父皇虽然死了,但蔡国仍在,姜夜会恨蔡国其实不难理解。
只是,素来姜夜此人素来便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模样,如今骤然露出这等凶神恶煞的表情是,苏瑜还是觉得有些懵。
她不想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笑着揭过去:“陛下要在衍国待几日呢?”
姜夜神色缓和了许多,俨然又是那副温润公子的模样:“这几日应该便走了,所以你阿爹阿娘画像的事,越快越好。”
苏瑜忙点头应承。
——
晚上的时候,魏丞来交房单看苏瑜时,她正俯在案前画阿爹阿娘的画像。
她原本是想找优秀的画师的,可是阿爹阿娘的面容在脑海里,还是得自己动手。
她可能画得太过出神,连魏丞走进来到他身旁她都没发觉,依旧很认真地画着。
魏丞索性也没出声,默默坐在她身边看着。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在魏丞看来,苏瑜画人物的功底实在有点不可言喻。看着宣纸上怎么也跟她阿爹沾不上边儿的人物画像,魏丞终于忍不住了,一把躲过她手里的画笔丢在一旁:“好了好了,你这水平如果能找到你阿爹阿娘的下落,那就稀奇了。你小动物画得极好,入木三分,怎么旁的就一窍不通。”
苏瑜回神后才发现他在这儿,狡辩道:“小动物的鼻子眼睛嘴巴和人又不一样,人真的很难画的。”
她说着垂头看看自己画的东西,仔细打量一番,好像还真不怎么像他阿爹。
“咦,既然我画的不好,你怎么知道这是画的我阿爹?是不是说明我画的还是有一点像的?”
魏丞戳了下她的脑门儿,轻道:“刚刚姜夜来找你,如今你就开始画画了,用鼻子想都知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苏瑜:“……三哥,你鼻子真厉害!”
魏丞不理她,又取了支画笔塞在她手上,一手握住她左侧纤细的腰肢,右手来握住了她拿笔的白嫩柔夷,轻声道:“来,我教你画。”
他的掌心灼热的像一团火,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苏瑜一时间竟有些动弹不得。耳畔拂过他轻轻吐纳的热气,苏瑜心中泛起细微的涟漪,面颊一红,整个人乖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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