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信我么?”范雪瑶嗔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还能不在乎?”
两人笑笑闹闹,转了两圈,就回屋去了。
说要准备斋戒,范雪瑶果然就施行了起来,让宫人去支取了新的锅碗厨具,中午就让膳房单独做两桌菜,一桌是她要吃的素斋,另一桌照常做了楚楠爱吃的几样菜。
因为斋戒要禁行房,楚楠虽然想留下来,可事关娘娘的身体,他不能任性妄为,于是就在晚饭前走了。
楚楠走后,范雪瑶就叹了口气,让其他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画屏一个人。
让画屏在杌子上坐着说话,范雪瑶慢慢道:“这抄写经书有诸多规矩,你知道吗?”
宫闱里的女子日子难熬,她们比宫外的女子生活的环境还要狭隘,况且宫廷忌讳多,可供消遣的事物实在太少,就算是抹牌都不能玩的太频繁了,否则就显得庸俗,也容易沾到赌博的脏名。
所以后妃几乎都是信佛的,抄一抄经书,念一念佛,心里有了依托,就好像安宁了一些,时间也就慢慢过去了。宫里信佛的多,一些规矩和忌讳也就人尽皆知了。
不过到底没有礼佛过,画屏谨慎地说:“奴婢大致知道些,只是怕有错漏的,不知道的地方。”
范雪瑶点头,细细给她讲了一遍要求和忌讳,画屏听完,登时惊道:“原来这样繁琐?”
“是啊,就是这样繁琐。这次是给娘娘抄经书,少不得诸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你去把笔墨纸砚取来,将我说的这些规矩都记下来,在我抄经书的这几日里,就按照纸上记的行事。宁可麻烦一些,不能有疏漏。”
范雪瑶千叮万嘱地告诫画屏,画屏听了,看她这样的严肃,深刻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心里一紧,格外认真地点头答应了。
当即就取来纸笔,范雪瑶说一样,她就记一样,如此这般,写了满满两张宣纸。然后拿给范雪瑶看,碰见有写的不明确,含糊的地方,就亲笔提笔改了,最后画屏重新抄录了几份,分发给披香殿各处,让各处宫人依照着行事。
“从今儿起,我就开始斋戒,你们抓紧时间,把前殿收拾整洁,充作临时的佛堂使用。里面布置齐整一些,在南面高处供一张佛像,下面一张供桌,供上水、香炉、铜灯盏、鲜花、香烛等。再挑个坐北朝南的明亮场地,铺设书案、蒲团、要用的笔墨纸砚,佛经什么的,齐整一些。”
范雪瑶思忖着,说道:“还有一件,我旧日就是每日都要沐浴,这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香膏要免了,那是用荤油制成的。香皂和鹅油胰子什么的,也换成豆面儿做成的澡豆。但凡是沾上动物荤腥制成的,都替换了。”
范雪瑶仔细想着日常生活中沾着忌讳的事物,一一吩咐着。画屏手里拿了根细毛笔和手札,一五一十地记录,不敢漏掉丁点儿。
“从前是熏的花露,抄经书这段时候就不必熏了。一直以来的檀香,没有动用,不知道还在不在?”因为这些香都是由画屏管着出入的,而檀香范雪瑶从来没用过,所以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于是有了这么一问。
东西太多,各种香都有许多,画屏花了些时间回想,想起什么来,回道:“檀香娘子不爱用,只是吩咐给孟采女送了一次,陆续赏赐了一些给李宜人,不过积年累月的份例,量有不少,如今倒是还有一些。约莫还有个几两。”
给孟采女送去的这事范雪瑶没什么印象了,她挺喜欢孟采女的活泼开朗,怜惜她位份低微,在宫里生活拘紧,偶尔会接济她一些。这檀香放着也白受潮,而她娘亲虽然拜佛,却不曾在家供奉,熏的是多是松柏香。
范雪瑶回想着,随口吩咐道:“那你取出来,将上等的檀香在佛堂里日日焚了,不要断了,倘若有不够的,就向相关司门支取。”
画屏自然一口答应了。
两人在屋里商议着,不知不觉到了掌灯时分,巧巧进来说要掌灯了,范雪瑶才惊觉天已经很晚了,便说:“掌灯,饭菜好了就摆膳。”
立即就将饭菜拿了来。一桌儿的素斋,幸好范雪瑶平时大多喜欢吃爽口的菜,膳房里做素菜也有一手,只是因为不能用荤油,味道肯定不如用了的香。
范雪瑶的口味虽然不算淡,不过也不重,虽然都是素菜,因为天气热起来了,吃着倒也觉着爽口清淡,惬意,吃了一碗饭,嘴巴里虽然淡淡的,胃里却挺舒坦的。
楚煦吃的还是往日他的那份,肉末蛋羹拌软米饭,佐着几口范雪瑶的菜,吃的香喷喷的。不过他还是发现桌儿上的菜和平时不一样了,他嚼着软烂的米饭,含糊地说:“没有鱼鱼。”
“旭儿想吃鱼鱼?今儿没做,你要是想吃,明儿做了旭儿吃怎么样?”
楚煦的口味有点随范雪瑶,范雪瑶爱吃鱼,他也喜欢。
鱼老幼病弱都能吃,对身体好,自从他能吃饭起,范雪瑶常常会让蒸一条鱼,除了去腥的姜葱蒜,什么都不放,吃的时候蘸调味汁,这样方便搛没有小刺的鱼腹肉给楚煦吃,而且少盐少调味品,对他身体好。
清蒸的虽然没什么味道,不过鱼腹部分的鱼肉又嫩又滑,不管是直接吃还是拌饭,楚煦都很爱吃。
楚煦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小嘴儿一开一合地说道:“明天吃。”
范雪瑶没笑话他孩子小老样儿,反而很认真地的答应说:“嗯,说好了,明天一定做。”
于是楚煦满意地抓着勺子扒起他虽然卖相不好看,不过味道很不错的软饭。范雪瑶又给他搛了一筷子清炒嫩豆荚儿,督促他要细嚼慢咽,别呛着。
范雪瑶也吃了筷子,赞扬道:“这豆荚儿怪嫩生的。”吃在嘴里甜津津的,嚼到最后一点儿渣滓都没有。
画屏见范雪瑶说话,接话道:“这样嫩的豆荚儿,结了荚儿绝不上半旬,照宫里的规矩,是要忌讳暴殄天物的。不过这些是拣那结的局促的摘的,为的是让豆角结的好,所以这量不多。从前多半是给太后送去的,太后爱吃这口鲜嫩的。因为娘子要斋戒,司苑司特意送了半篓来。娘子若是爱吃,明儿奴婢知会司苑司一声,往后若是还摘了嫩豆荚儿,给咱们殿里留一些。”
范雪瑶抿唇笑:“这宫里面有什么能瞒过你的,我随口一提的东西,你也能说出个三五六来,可见平时没少说闲话儿。”
画屏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她就是这习惯,总爱探听各方面的消息,总觉得会用得着,指不定对娘子什么时候就会问起呢。像这遭,探听到的不就用上了吗。
“才回宫,许多事摸不清,这阵子你在外面多盯着点,倘若有些什么,也能今早察觉。”范雪瑶嘱咐道,这一阵子,许皇后连番出错,丢了人心。就怕她错到最后,破罐子破摔。多盯着点总归是没错的。
她也该琢磨琢磨,怎么在中宫安插几个眼线了。
从前她怕太打眼,一直没动过中宫的人,只借着频频去问安,用读心术来探听。可是如今许皇后愈发不耐烦她,肯接见她的少了。
吃完,范雪瑶打发了侍女下去吃饭,就抱了楚煦到前殿去转圈消食,殿外悬挂了许多明角灯,灯明火彩的,别说是脚下的路,连墙角的素馨花都看的明明白白。
楚煦叫范雪瑶牵着走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耐不住性子了,要往中庭跑,摘花撷草,拾地上的石子儿往养碗莲的水缸里丢。
范雪瑶就松了手,让乳娘跟着,看着他别摔着磕着,那些名贵的花草别让给祸害了,其他的都随他玩耍。自个儿悠哉地晃悠了两圈,转回殿里,吩咐让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自暮色降临,茶炉房就开始准备烧盥洗沐浴的热水了,这边一叫,那边立即就颠颠儿地把热水送来了准备停妥后,知会范雪瑶来洗。
这天气,洗个热水澡比冬天还要舒服,进去时嫌有些热,出来时那叫一个凉爽舒坦。
范雪瑶香颊透粉,肌肤更是如桃花染色的一般,摄人心魄的娇媚动人。轻吁了口气,范雪瑶懒懒地穿上豆青色的纱衣、纱裤。
热气散的差不多,范雪瑶就到卧榻上歪了,见时辰还早,不到入睡的时候,便想寻件事来打发时间。想了想道:“时辰还早,去把《地藏菩萨本愿经》取来,我翻翻看。”
这《地藏菩萨本愿经》,她从前也抄过。不过那都是几年以前的事了。经书内容极其晦涩,数目又繁多,她总不能本本都记得。为了抄写时能够顺顺利利的,少不得要拿来翻一翻,温故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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