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私底下学了许久,觉得自己不比她差了。但一直以来都是小红给范雪瑶按摩头皮,又没出过岔子,她没有好时机自荐。每每都在最后让出位置。
小红按摩的手法的确过人,按着按着,范雪瑶只觉得舒坦的昏昏欲睡。
擦到头发半干时,小红取过一旁的罐子,揭开来,香气扑鼻,那里面盛的是茉莉花露油,滴了几滴在手上,双掌相互摩擦热了,才以指为梳,将那薄薄的花露油抹在头发上。再用剩下的布巾擦拭,等二十条都用了,范雪瑶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
花露油不多不少,既不会油腻腻的,还能滋润头发,让头发又黑又亮,还会散发出淡淡的芳香气息。
抹了花露油,又把沾过水的前额后颈耳后等处重新搽了遍滋润肌肤的香脂。
洗完了头,画屏在镜前替她松松的挽了个髻,范雪瑶正觉着身上有点儿凉,虽然用了二十条巾布擦头发,可到底光擦一时是干不彻底的。外头日头正艳,索性叫画屏掇了条春凳到廊下,她坐着晒晒太阳暖暖身子,且干头发。
新选的六位宫女早已被送来,只是撞上她洗头,小宫女不敢过来回话,就叫她们在院子里候着。
范雪瑶一出来,就看见她们在院子里,叫太阳晒的脸蛋微红。看见她换了身衣裳,妆容尽去,挽着个蓬蓬的髻儿出来晒太阳,忍不住盯着瞧。
小丫头们这么盯着瞧,范雪瑶就招招手,让她们到廊下来说话。
“昭仪金安。”小丫头们过来后,立即小心问候。
范雪瑶没说让她们站到避阳处,新进的小宫女,一开始她态度太温和,反而容易滋长不逊,只微笑道:“方才她们都在殿里服侍着,这会子闲下来了,等会儿叫她们带你们去看看住处。既来了这里,今后你们就是一个殿里的宫人了,要好好相处,一齐用心当差服侍。有一点你们要记住,披香殿不比你们从前待的掖庭局,后宫规矩多,你们跟着这些姑姑们好好学,只要你们潜心学习,假以时日也能独当一面。可要是呆憨呆顽的,本位倒好说话,可这里还有大皇子,要是惊扰到了大皇子,把你们撵走都是轻的。”
小丫头们进宫前不过是平民人家,对皇室有着由来已久的敬畏,这种心情进宫后更是根深蒂固了。听了这话,心里便是一紧,面色发白。一个双眼皮、圆脸蛋的小宫女诚惶诚恐道:“奴婢知道了,一定谨记于心。”有她开口,其余小丫头也跟着生疏而竭力地表忠心。
她们嘴上到底记没记在心里,时间会证明的,范雪瑶也不想一开始就敲打太多,若是不往心里去,她说再多都没用。
便叫画屏、巧巧两人把她们带去下房处,自行安置。
她们都刚进宫,没有多少行李,她们薄薄的包袱里面只有进宫后才做的几身春夏宫装。她们之前不过是低微预备宫女,装饰自己的不过少许涂抹用的脂粉和扎发的头绳之物。至于钱,那是不可能有的。她们之前那点子俸钱都孝敬教导她们的姑姑了。
画屏与巧巧就带着六个女孩子去了下房,只见下房里,少许几个没在前面当差的宫女们都打扮整齐鲜亮,或休息或做着活计。女孩子们进屋来先张望了一圈,心里有些震撼。
她们之前跟着姑姑们住,早已见识过宫里下房是个什么样子。其实各处下房都差不多大,一间屋住好几个人,拥挤的很。披香殿宫女们住的下房,也不过是比别处更干净更整洁些罢了。只是这些姐姐,与那些姑姑们就大不相同了。
穿着倒是与从前见过的姑姑们没有太大区别的,都是淡绿宫装,一式的宫鞋。只是面前的姑姑穿的是纺绸,上面多了些精美的刺绣。
宫女不许浓妆艳抹,这些姐姐也只是淡淡搽了些脂粉罢了。髻上戴着几朵堆纱花,样式颇为新巧。爱美是人的天性,饶是女孩子们都还小,也不禁往那好看的堆纱花上多看了几眼。
真正与其他宫人不同的地方,是这里人身上那种,利索,精神,容光焕发的味道。
见画屏、巧巧领着六个女孩子进来,屋子里的宫女们都望过来,不过两个人罢了,一个是司职洒扫庭院的红绡,一个是前殿承应的晓月。
红绡先站起来,眼睛打量了六个女孩子两眼,然后看向画屏和巧巧,笑道:“姐姐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画屏淡淡道:“娘子挑了几个小宫女,要安排她们住处。有六个小宫女,你们看一看,可愿意叫她们和你们住一屋。”
晓月闻言,把手里打了一半的络子放下,眼睛从六个小宫女们身上扫过,目光落在她们的头上,皱起眉道:“她们可剃过头了?”
红绡看了一眼,道:“这头发瞧着比我还多着哩。”
六个女孩子都梳着环髻,把把都是真发。她们进宫不过数月,要是剃了头,得吃了什么生发的仙丹灵药才能长到可梳成这样大大的环髻?自然是没剃过的。
晓月顿时摇头道:“画屏姐姐,咱们好好的干净、整洁的地方,要是弄的腌臜了,还怎么服侍娘子?咱们虽不是殿内伺候的,大大小小每日也要给娘子请安回话的,要是污了娘子,大皇子,岂不是罪过。”
女孩子们听懂了,两人是觉得她们身上不干净,不想让她们住进这屋子里。女孩子中一个瓜子脸,眉毛细细长长的女孩子脸涨的通红,忿忿道:“我才不腌臜,我身上没有虱子!”
其他女孩也是面有气愤之色。她们能被掖庭局挑出来供范雪瑶挑选,本就是今次进宫的良家子中最出色的那拨小娘子,如果运道好,叫官家给看中召幸了,赏赐个红霞帔、紫霞帔,就与其他宫女不同了。若是侍奉的好了,叫官家记住,再侍寝个几回,指不定还能得到个正式的名分呢!
可这些人却把她们看做一副什么脏地方出来的人似的。就算她们是宫里的姑姑,伺候的又是宠妃,有地位有体面,但她们也不差呀。
晓月见她们一脸不满,冷笑对画屏道:“画屏姐姐,是不是宫里放老人出去,缺人使了?”
眼睛在六人身上瞟了一圈:“像这样子的都放出来服侍主子了。”其实以她们往日的行事作风,无论对谁说话都会留三分,含蓄,才不叫人捉住话柄。这样露骨的话,她们是不会说的。只会说些暗指暗示的话。但她们是要压服这些小宫女的,是以才把话说的露骨了点儿。
画屏笑了笑,看了眼怒色更明显的六人,道:“只在姑姑手下调理了几个月,时间上是短了些,好在大致上的规矩教了,多瞧着点儿,带上一带,也就带出来了。”
虽然话依然不是很中听,但到底算是维护了她们。六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晓月道:“纵使咱们带着,也得人听话才成。画屏姐姐你看她们,哪一点像是服人管教的样子?”
画屏瞧了瞧她们,她们确实如晓月说的一般,一脸不服的模样。便笑着道:“怎么不像了,不都是乖巧伶俐的小娘子吗?来,快叫人,这是你晓月姑姑,这是你们红绡姑姑。这些姑姑别看着年轻的很,这都是进宫好多年了的,服侍的昭仪娘娘妥妥帖帖,没人不服的。以后跟着她们们好好学,有你们好处多着。”
六人纵然心里仍然不欢喜,可画屏这话说的既软且硬,就没有她们不答应的余地,六人只得服了软,口口声声说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姑姑们,不敢不听半句话。
红绡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三分笑,晓月却只是哼了一声。画屏含笑看她们,半晌,开口道:“我们殿里人都在这下房住着,人多了些,你们既然来了,安排你们一间屋子插过去一个人,这样住,既省了事,也好叫姑姑们带你们……”
六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娘子,默默听着画屏对自己等人的安排,此时心里既是惶惶不安,又充满了对未来的希冀。
晚上,宫女们服侍范雪瑶洗沐,换上寝衣,范雪瑶上了卧榻歇下了,画屏、巧巧等人就去准备上夜事宜。
卧室内范雪瑶已经安歇,画屏转出来,来到东梢间,见灯烛还亮着,便进来轻声问:“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歇息?”
春蝶道:“大皇子原睡下了的,可方才溺溲了一回,换垫子、清洗,折腾过来,就一时半会儿的睡不下了,你瞧,可精神着呢。”
画屏走近瞧了瞧,可不是吗,楚煦虽然躺在榻上,身上盖着条袷纱被,一双眼睛却睁的圆溜溜的,看着她笑呢。楚煦继承了范雪瑶白净的肤色,咧着嘴笑呵呵望着你的时候,真是可爱到叫人心醉。
画屏不由嘴角上扬,冲着楚煦摇了摇手打招呼,然后望向屋内服侍大皇子的春蝶、散花和奶姆道:“怎么这会子就溺了,才睡下多久。难道睡前没有叫大皇子溺溲吗?也忒胡闹了。这样子折腾,扰乱了大皇子的作息,一会哭闹起来,惊扰到娘子歇息,看你们好不好?”
乳娘解释道:“我看着大皇子刚溺溲过没多久,也没喝多少水,且困的直哈气,就以为不用了,就伺候睡下了。”
画屏不跟乳娘计较,只同春蝶道:“娘子现在大着肚子,原就身子懒,爱睡觉,你们还不警醒点儿?”
春蝶撅了嘴道:“哪是我不警醒呢,方才伺候大皇子睡下的时候,我渴的厉害,就去下房喝水去了。回来大皇子已经睡下了,我便以为已经叫大皇子溺过了,哪里想到没有伺候。这会子真是叫我挨骂也没话说。”
散花忙劝:“罢了,是我们疏忽了,我当时也是见大皇子打瞌睡,怕吵走了瞌睡虫。今后再不会了。”
“虽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如今殿里来了新人,正是要万分谨慎的时候。不为别的,就算是给咱们自己长脸,也该事事上心,不出差错。”画屏见她们唬的脸色发白,觉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因转笑道:“既知道错了,那这次就罢了。我不告知娘子,这事你们自己记在心里头,下次可别再犯了。”
几人说了这会子话,怕说话声会扰的大皇子不好睡觉,便噤了声。放下帷帐,又把纱罩罩住灯烛,室内顿时陷入黑暗,她们就在槅门边,借着隔壁间一点烛光坐着。过一会子就把着蜡烛去瞧瞧大皇子,楚煦大约是真的被折腾走了瞌睡虫,看了两回,都还醒着。过了好一会儿,散花再去看时,才见他闭着眼睛睡着了。粉嫩湿润的小嘴微张,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映出一小片阴影。
“睡下了。”散花出来,小声说。
春蝶笑道:“可睡下了,那我就回下房去歇息了。”说着,伸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眼泪。今晚是散花和周奶姆在大皇子处上夜。她可去自行歇息,不必守着的。只是方才画屏训话,她不好走的,才拖到这会子。想到房里还有新来的小宫女,只怕今晚真个睡不好了,心底不由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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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是送的,不要点数,主要是这一段怕有人嫌水,可是我又很喜欢这一段,觉得能表现出这些侍女的性情,所以就放在作者有话里,大家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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