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雪瑶吩咐内膳房尽快准备一桌丰盛的早膳送来,内膳房听了,忙忙急促攒造起来。回到寝殿,不见楚煦的身影,范雪瑶一面与楚楠去看小儿子,一面问侍女:“大皇子哪里去了?”
画屏、巧巧随她一起去了太后宫里,于是回答她的是调儿:“大皇子嚷着要钓鱼,春蝶哄着他到后面玩儿缸里的水去了。有乳娘、菱香、散花、心香等人跟着。”
两人看了看小儿子,他在碧纱橱内躺的好好的,便去后面寻楚煦。
后殿与三阁之间的空地中放置了一口铁缸,里面一直蓄着水,为失火的时候方便灭火之用。前院的铁缸里为了美观,在缸里面养了些碗莲和鲜艳的锦鲤,而后面的这口缸则是纯粹的蓄水缸了。
铁缸下有块汉白玉石台,春蝶站在上面抱着楚煦,他正向前探着身子,手里拿着一个彩漆的木球就往缸里丢。只听见扑通一声。
范雪瑶和楚楠走近一看,缸里泛绿的积水上正漂着大小不一,五六个彩色的木球,就这么一下子,楚煦又往缸里丢了个石子儿。
楚煦玩的正兴起,努力用手里的石子儿砸那个最大的红球,突然闻到一股好好闻的香气,这是娘娘身上的香气!他猛地在春蝶怀里一扭身,只见两步远的地方,娘娘和爹正含笑看着自己。顿时眼睛一亮。
“娘!”
楚煦忙伸手向外窜去,范雪瑶连忙接住,又是惊了一跳又是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顽皮,摔着了怎么办。”
楚煦肉肉的小手搂着范雪瑶的脖子,“娘会接住我的!”脸上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怕。
范雪瑶气地在他脑门上戳了一记:“这样调皮,就该叫你摔一次才知道痛。”说是这样说,手却牢牢地揽住楚煦的背,防着他动作太大一时不慎摔下去。
“娘哪里去了,我醒来到处找不见你。”对于娘亲的气话,楚煦浑然不介意,反而呶起小嘴,委屈地质问。
范雪瑶看了看楚楠,微笑道:“春蝶没告诉你么,娘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娘娘身体不好,昨夜下过雨,娘担心娘娘会发病,所以一早就去请安了。”
“告诉了。”楚煦委屈地说,“可是不是娘和我说的,不算数。”
“因为我走的早,你还在睡,不想吵着你睡觉所以才没叫你。”
总在后面站着不是回事,范雪瑶一面哄着儿子,一面冲楚楠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回寝殿去了。
“你是想要娘叫醒你吗?”
楚煦犹豫了,想了想说:“等我醒了,娘告诉我了再走。”
“可是娘要早些去看娘娘呀,娘娘她身体不好,旭儿不是见过吗,娘娘胸口疼,连饭都吃不下。娘要去侍奉。”
楚煦回想了一下,他恍惚记得这件事,可又记得不太清楚,毕竟人太小了。听到“疼”这个字,楚煦稚嫩的脸上委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忧:“疼吗?”
“疼啊,娘娘岁数大了,又有胸痹症。有时发病了就会疼,这里、这里都会痛哦。”范雪瑶在楚煦胸口和背、肩处比划了一下,点头认真道。虽然她没有胸痛的毛病,但是前世因为压力大,她时常会感到胸闷,那滋味就不好受了。何况还是胸痛。呼吸都会痛大概就是这样了。
楚煦仿佛感受到了痛意,脸霎时皱成了一团:“那娘哄哄娘娘,给娘娘吃甜甜的奶糕子就不痛了。把我的奶糕子给娘娘吃。”楚煦他最爱吃甜糕了,但是怕他一嘴乳牙烂掉,而且甜食影响胃口,所以范雪瑶很严格地约束了他吃甜食的频率和分量。太甜的也不给吃。每天最多一小块甜甜嘴。
楚煦太小了,有很多忌口,甜食果饼他能吃的不多,而奶糕子用料简单,她能安心给他吃。他可珍惜了,每次都吃的碟子都干干净净的。那珍惜的小模样,楚楠有时见了都不忍心,都想说他爱吃的话就多给他两块。
所以他能把自己的奶糕子分给别人,是很难得的事。这还不是别人问他要,他就自己主动说出来的。这样小的孩子,竟然就知道关心别人,懂得分享。这么聪明早慧,楚楠不由为之侧目。心中感到很高兴。
“嗯,旭儿很懂事,知道爱娘娘了,娘娘知道了会很高兴的。”范雪瑶满面笑容,高兴地在楚煦脸上亲了一口。
楚煦受到夸奖,开心地笑个不停。忽然看见爹一直在看着自己,害羞地把头靠在范雪瑶的脖子边,只用眼角偷偷看楚楠。
楚楠好笑地转开视线。
回到殿内,范雪瑶叫画屏去把毡子取来铺在地上,把玩具箱开了,叫楚煦随意拿了在毡子上玩儿。
他们一回来看了小儿子就去找楚煦了,还没来得及换衣裳,把大儿子打发了,范雪瑶与楚楠就入卧室卸妆更衣。范雪瑶要给楚楠解身上的袍子,楚楠见宫女掇了盆水进来,就不让她上手了:“你去洗了脸上的妆罢,我这儿自己来。”
范雪瑶便去自行卸妆洗脸了。坐到梳妆台前把头上、耳上的饰物卸了,又用茉莉花香皂细细地洗过脸,才要去屏风后面换家常衣裳。楚煦就跑了进来。
楚煦把装积木的布袋打开,倒出来里面大小不一的彩漆积木。又把箱子里范雪瑶给他做的羊毛毡玩偶都拿了出来,跑过来就把范雪瑶往外面拉,要她和自己一起坐到毡毯上:“来来,我们一起搭房子。”
看他这么兴致勃勃的,范雪瑶只好陪他搭房子,搭好一个小房子就把玩偶放进去,范雪瑶还在用心搭着一个大房子,楚煦兴奋地喊着:“我搭好了!”
范雪瑶看过去,这么一点儿时间,他已经飞快地搭起了一个小房子,颜色很鲜艳地红屋顶绿墙,还用黄色长方形的积木做了个门。然后用褐色的积木围着房子绕了一个圈,做成了围墙。然后在院子里放进去一男一女两个大玩偶,一个小人偶。然后又放进去猫毡玩偶、狗毡玩偶,小羊、小兔子什么的一股脑儿地都放了进去。
范雪瑶看了他搭出来的积木,笑了起来:“不是说搭房子吗?”
楚煦指了指他搭的还没占积木十分之一大小的小房子:“这是房子啊。”
“这太小啦。”
楚煦理直气壮地说道:“小也是房子。”
“你看,爹、娘,这是我,这是小兔子,这是小猫,还有小狗……大家都在。”楚煦一一点着他放在围墙里的羊毛毡玩偶,说着他按在玩偶身上的身份。
范雪瑶看出来里面少了个人,“三哥儿呢?”
楚煦一愣,懵懵地看范雪瑶,然后低头盯着他放在围墙里面玩偶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是真的忘了弟弟,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强行为自己解释:“我没有忘了三哥儿,是、是他太小,不适合到外面去。乳娘都不让三哥儿到外面去的。”
范雪瑶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撸了撸他脑袋上的冲天辫:“傻旭儿。”
“旭儿不傻!”楚煦虽小,也知道傻这个字是不好的意思了,气鼓鼓地说:“三哥儿太小了!”所以他忘记把三哥儿加进去是没办法的事。
楚楠换好衣裳,一出来就听见娘儿俩一个奶声奶气地嚷一个咯咯乱笑,好热闹的样子,脸上也带着笑走过来:“你们在笑什么?”
楚煦连忙摇头,一脸无辜的模样。
范雪瑶哧哧地笑,却也不说,楚楠看看她,又看看楚煦,没有追问。
楚煦见娘亲没有说出自己犯傻的事,感动地跑去给她捏肩,虽然他的手劲儿实在太小,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范雪瑶还是一脸享受的样子,楚煦捏的更加起劲了。
后来吃过午膳,楚煦去睡午觉了,楚楠才又问范雪瑶,范雪瑶这才忍笑把经过说给他听。
楚楠听了,颇感好笑地摇头。做兄长的竟然把弟弟的存在给忘了。
“这孩子,方才还说他聪慧,这会儿子又这般懵懂。毕竟还小。”
两人笑了一会儿,楚楠提起韦太后来,忧虑道:“娘娘身子益发不好了,御医总治不痊愈,一时发病吃几服药好了一些,过不了多时一时郁怒,受了刺激,或骤遇寒凉就又诱发了病。娘娘从前那样精神的人,如今极少在外了,有时我去请安,说不过多久的话娘娘就喊累。”
范雪瑶安慰道:“娘娘这病难治,但要控制好不难。娘娘贵为太后,养尊处优,呼奴使婢,许多宫人服侍着,不必做什么活计,宫务都在皇后那里。劳倦不着娘娘。只要叫她心情好了,身边都是高兴的事,就免去了气怒。再好好休息,饮食清淡,食不过饱,除却了种种诱因,不再发病,娘娘的身体就能缓解许多。”
楚楠叹气道:“这次不就又发病了吗?”
范雪瑶本想敷衍过去,但是他都这样担心了,她也只好宽慰他:“其实这次娘娘发病,也算是宫人没有服侍好。半夜下雨转寒,上夜的宫人就该及时给娘娘将夏被换了袷被。毕竟正是换季的时候,入秋了,气温骤变,一日之内寒热相差甚大。寻常人该春捂秋冻,可娘娘这身子是经不得寒凉的。只是这是娘娘身边的宫女……”
韦太后本身身份就是尊贵无比,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比楚楠还要尊贵的,而且她还是楚楠的娘娘,是范雪瑶的婆母。她身边服侍当差的宫女,就算犯了错,范雪瑶也不能指责。那是逾礼,可以说是冒犯、不孝了。
就连楚楠,对太后宫里的宫人也是多加礼遇,每年都会额外放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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