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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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茂堂。

天色渐晚,日光已经落下,屋内昏沉沉的,没有点灯笼,只有几缕斜斜的光从窗子里透过来,隐约能看见人的轮廓。

室内的香炉里,檀香冉冉焚烧,沉静的味道让人内心安宁。

老太太的目光看着角落里素瓷瓶中艳丽的梅花,那花儿开的茂盛,淡淡的馨香被檀香味遮盖住,却还是仿佛印在了心底里。

“刘嬷嬷……”

伺候多年的刘嬷嬷是早就去颐养天年的了,今日老太太寿辰,才特意回来贺寿的。

这会儿替老太太捏着肩膀,静静地没说话,听见老太太叫她,才应了一声“诶”。

老太太幽幽道:“我总记得以前大儿还在的时候,我和他爹的寿辰,年年都会端来一碗亲手做的长寿面,那味道其实不好,可却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东西。”

“可惜……被我自己给作没了,若是当年我没有做那种事,说不定现在……”

说不定什么呢?

或者大儿会再看上个千金小姐,娶人进门,生下一群儿女。

或者他会独孤终老,可那样,损失的也唯有一个宋语书。

一个,并不招人喜欢的女儿,孙女儿。

可是无论如何,母子之间,都不会僵持这么多年。

“老太太,世上的事没有如果,大老爷是血性男儿,就算没有那种事,他也不会在京城里碌碌无为一生的,您不必自责。”

大老爷当年是金榜题名的三甲探花郎,文韬武略,令人艳羡,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一生待在京城里呢。

宋家不过平常人家,他在京城,毕竟不如在外面闯的自在。

甚至留在京城里还会被人打压,也没有如今的远大前程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对是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我只是思念,总觉得这样的晚上,会有个人端着碗面,面里还窝着个鸡蛋,走进来,面香便飘满了整个屋子,吃一口,暖洋洋的浑身舒畅。”

可惜,只是个奢望。

厨房做的再好,也不是她儿子送来的。

刘嬷嬷也无法安慰她,大老爷远在天边,就算不怨她了,也没办法尽孝。

室内寂静一片,老太太又望着那梅花出身,只有浅浅的风声刮过窗子,带来一阵阵声响。

萱茂堂的门忽然被扣响了。

老太太直起身,听见外面的丫鬟打开屋门喊道:“谁呀?”

随即是大门响起的声音。

却一直没有人说话。

正屋的门被打开。

老太太忽然问道:“刘嬷嬷,你闻见什么味道了吗?”

仿佛是记忆里,每个冬夜的香气。

她紧张地握住刘嬷嬷得手,“是不是……大儿回来了?”

刘嬷嬷一怔。

怎么可能是大老爷呢?老太太是魔障了?

“不是爹爹,是我啦祖母。”

门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艳若芙蓉的脸来。

宋语亭带着笑意道:“祖母是不是想爹爹了?”

她侧过身子,身后的朱砂捧着个托盘,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瓷碗。

老太太没说话,只愣愣看着那只碗。

宋语亭也不以为意,只道:“我手艺不好,祖母尝尝,过寿还是要吃寿面的。”

她素手如雪,掀开洁白的碗盖,便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素面,面上几片碧绿色的菜叶,底下一只金黄的鸡蛋。

老太太依然怔怔看着。

女孩子的手纤细娇嫩,比那洁白的瓷器更细腻几分,是极为好看的。

可,给老太太的冲击力,却是万分不如那碗面的。

多像啊。

和多年前的冬夜。

她已经有十几年,没见到这样一只碗,这样一碗面了。

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那样一个人了。

老太太真的流下眼泪来。

她哽咽着问:“语亭……你为什么要这样?”

宋语亭眨眨眼,“我在北疆的时候,每年过生辰,爹爹都会给我做,我想着爹爹不在家,我该替他尽孝。”

“祖母喜欢吗?”

老太太拿起筷子,挑了一根进嘴里。

面放的时间久了,已经坨了,吃在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可老太太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最爱的食物。

“喜欢……”

她这般年纪,早已练出了铁石心肠,莫说流泪了,就是感动都不常有。

可是自从见了宋语亭,却仿佛换了个人。

这小女孩做的每一件事,都正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将她心里所有的感情都揭露出来。

宋贵妃是亲女儿,二儿子三儿子常伴身侧,都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却没有一个人想过,他们的老母亲想要什么。

她这么些年来,为了宋家兢兢业业,子孙们视她为庇护,将她看做保护伞,是参天的大树。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也是有感情的。

唯有这个不熟悉的小姑娘,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来她想要什么。

老太太的眼中,流下浑浊的眼泪来。

刘嬷嬷看着这容颜绝色的小姐,安慰道:“老太太,二小姐懂事又孝顺,是您的福气呢。”

老太太点头:“是福气,能得语亭,是我们宋家的福气。”

她想起那日宋语亭说自己福运天成,逢凶化吉,她们都当是个笑话。

可是如今看着,冥冥之中,这个女孩儿,就是来救赎她的。

宋语亭拿出手帕,替老太太擦拭掉眼泪。

声音娇气又温柔:“祖母您别哭呀,不然爹爹看见,又要骂我了。”

老太太破涕为笑:“不哭不哭,你爹爹若是骂你,祖母就替你骂他。”

她吃完了那碗面,宋语亭收了碗筷递给后面的丫鬟,便道:“祖母,我先回去了,今儿好晚了,我明天早上就不来请安了。”

老太太点头:“好好,语亭早点休息,想什么时候过来就什么时候过来,你们几个送二小姐,天黑了,看着脚下的路。”

“好了祖母,别操心了,我先走了。”

她戴上帽子,遮住精致的脸庞,冲老太太挥挥手,提着灯笼走出门去。

老太太让刘嬷嬷搀扶着,站在门前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道:“嬷嬷,我原先想着,这丫头绝色无上,是个攀附权贵的利器,如今一想,我配不上她如此用心。”

刘嬷嬷只道:“小姐孝顺,老太太慈和,是最好不过的,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

老太太闭了闭眼。

“今日这话,你知我知,从此,就当不存在了。”

语亭这样好的姑娘,值得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她该寻一个一心一意爱着她的好儿郎,一生幸福安康。

老太太躺在床上,手里握着宋语亭那副百寿图,渐渐进入了梦乡。

---

宋语亭回到清辉院,脱下外面的披风,轻轻嘘了口气。

“外面可真冷啊。”

“早说了冷,小姐偏不信邪,非要过去,还差这点子事吗?老太太已经很喜欢你了?”

“当然差了,我敢保证,过了今晚我就是老太太的心尖肉眼中珠了。”

以前再喜欢,也越不过亲手教养的宋语珍。可是现在,打蛇打七寸,可比慢慢折磨效果好。

她记得前世那时候,听见过祖母和别人说话。

是在谈论爹爹。

祖母说爹爹是最孝顺的,以前过寿,总会给她做面吃。

可惜永远也吃不到了。

那时候爹爹已经没了很久很久,她和祖母,都找不到那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了。

她会这么做,一是为了自己,让自己在宋家站稳脚跟,另一方面,也的的确确是为了帮爹爹尽孝。

在北疆那么多年,爹爹嘴上不说,可是她看的出来,爹爹也是思念祖母的。

那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多年不见,母子之情也是割舍不断的。

嬷嬷给她倒了盆热水,无奈道:“都是你的理,快烫烫脚,去去寒气。”

宋语亭脱下罗袜。

白皙娇嫩的脚几近透明,没有一丝下次,毫不犹豫伸进冒着热气盆里。

宋语亭舒服地叹息一声。

“嬷嬷,真好啊,我好喜欢你。”

嬷嬷宠溺一笑,等着水不烫了,才拿着布巾,让她自己擦拭干净,将盆子端了出去。

宋语亭坐在被窝里,伸了伸个懒腰:“嬷嬷也早点睡,外间冷不冷?”

嬷嬷一直是和她一个屋子睡觉的,她睡里面的床上,嬷嬷就睡隔间的熏笼边上。

“那熏笼烧得热热的,哪儿会冷,小姐若是冷了,才要跟我说。”

宋语亭点点头,“嬷嬷把外间的水壶拿到手边,夜里渴了别忍着。”

“知道了,小姐快睡。”嬷嬷挪过去,又拿了只水壶进屋,“小姐夜里渴了,就倒水喝,别出门了。”

照理说,该是她伺候小姐的。

可是嬷嬷也知道,小姐心疼她年纪大了,夜间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起床做了的,大冷的冬夜,嬷嬷也心疼小姐啊。

外人都说小姐娇气,只有她知道,小姐是最贴心的好孩子。

宋语亭接过来,“我不是小孩子了,嬷嬷不用太操心的。”

“行。”嬷嬷点点头,又走回去,躺在外间的床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宋语亭有点睡不着。

她又在想今天白天的事情了。

镇国公夫人还是那副样子,虽然她不怕了,可还是难受啊。

真希望能让那家人从自己面前消失。

也不知道何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把这对杀害父母的仇人给连窝端了,她就不用面对前世的仇人了。

毕竟,按照宋家的权势,想和镇国公硬碰硬是行不通的。

镇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啊,百年大族,手握兵权,各家姻亲连根错结,处处都是自家人。

宋家和人家比,就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宋语亭惆怅地叹口气。

好在如今宋家如日中天,镇国公大概不敢打自家主意。

只是他们想做的事,肯定不会改变,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要受到这等荼毒。

若是可以,宋语亭真想救救对方。

毕竟是一条性命。

宋语亭翻了个身。

其实,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无数人家上赶着巴结镇国公府,长宁侯这般权势了,还要把女儿给人家做妾,像普通一些的家族,恐怕还当做是荣耀。

只可惜了人家小姑娘。

宋语亭睁着眼,盯着床顶,到后半夜才慢慢睡了过去。

___

第二日一早,门外传来敲锣打鼓般的声音。

宋语亭拉起被子,遮住整个头,嘴里咕哝着:“是谁一大早扰人清梦!”

嬷嬷拍了拍她:“小姐自睡,不要理外面。”

过一会儿,丫鬟进来,低声道:“是三太太,三太太说,她娘家的侄女要来住一段日子,为了让人家感觉宾至如归,才热情招待的。”

宋语亭人扔开被子,恼怒道:“真是不知所谓,一个三房表亲,哪儿来这么大脸,把人赶远点,若是不走,就拿炮仗。”

想她正经宋家小姐回府,尚且是静悄悄的,这不知道表了多少层的侄女,就在宋家为所欲为。

岂不是在打她宋语亭的脸。

嬷嬷听她赌气般的话,一张脸笑出褶子来,“别胡闹,我去找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帮忙,小姐睡。”

宋语亭点点头:“找刘嬷嬷,她说话管用。”

就三太太这行为,让老太太知道了,自然是要挨教训的。

倒不是因为扰人清梦不懂事。

而是内外不分。

对娘家人比自家人亲近。

宋语亭其实很不理解这种想法,虽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比之公公婆婆,肯定是自家亲爹娘更好一点。

不跟爹娘亲,反而跟公婆亲近,不是上赶着找欺负吗?

可惜时下如此,女人嫁出去了,补贴娘家太多,是要被人诟病的。

宋语亭不赞同这种情形,都是父母生养的,凭什么要抛下自己父母,替男人养爹娘。

只是……如今这对她有利,她又改变不了,就算了。

她轻轻叹口气。

觉得自己有时候,也不算是个好人。

只尽量做到,不去害别人罢了。

若是有人害她,当然不能给人白白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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