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笼薄纱,已至子夜。
苏妁坐在一辆黑檀木的小马车里辘辘往苏府行去,自己也没搞清楚先前是怎么一回事。
谢正卿走后,她草草沥干了裙子上的水,披了件木施上挂着的斗篷就出了芙蓉池。还没搞清自己的所处位置,就被几个丫鬟‘请’到了殿外的马车里。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出了宫。
她记得爹说过,宫里晚上是要落钥的,非十万里加急根本无法重启宫门。可也不知为何,自己所乘的这辆小马车竟出入无间,未遇到半点儿阻碍。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苏府大门前落停。苏妁原本还在担忧叩门后又要挨顿戒尺,但一踩上步梯她就怔住了……
爹娘和大伯大娘,还有霜梅五人就开敞着大门站在门外!眼巴巴的观望着自己。
“爹,娘,大伯,大娘……”苏妁没敢问为何,却是眼里透出惶惶之色。
还是楚夫人桐氏心疼女儿,不待她迈下来就急急迎上前来,一口泫然欲泣的哭腔:“妁儿,你没事儿?”
“没……没事儿啊。”苏妁颤巍巍的回应,心忖着难道是自己中了媚药之事已传回家里了?那他们岂不是以为自己已经**了。
想到此,苏妁又忙补了句:“娘,您放心,妁儿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明堂边说着,边拉家人往府里去。待大家都迈进门槛儿了,他才转头又看了一眼那马车的全貌。
虽未进过宫,却也知这等规制非一般官员可享,心中隐隐又生出几分不安。不过女儿若是撒谎,他这个当爹的定能辨别得出,她如此笃定说自己无碍,那就是当真无碍了。
苏妁的大伯苏明山与大娘杨氏,也跟着站在门外等了苏妁一个来时辰,不管带着几分真正的担忧,总归是寄人篱下,扮也要扮出几分真心。
入大堂后,得知苏妁到现在还未吃什么东西,霜梅便去厨房备夜间宜消化的吃食。而苏明山与杨氏也拉着苏妁嘘寒问暖了一番,自觉意思尽到了,才回了房,让他们一家三口再说说。
这时苏妁才知道一大家人在此焦灼等待,并非是因着得知自己遭人下了药,而是杜晗昱在宫中被刺死之事业已传至宫外,死因是宫里进了刺客。
这个恩典是当时同在宫中的杜淼再三求得的,若不然,杜晗昱便要冠上一个淫·乱后宫的罪名。不仅自己死得一身骚,还拖累家族蒙羞。
再怎么说杜家也是效忠首辅的,谢正卿便成全了他,为杜家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而苏妁爹娘的忧心正也因此。女儿头次进宫就遇上宫中混进刺客,还闹出了人命!他们自然担忧女儿安否。
所幸苏妁安安稳稳的回来了。
入睡前不宜吃糖,霜梅做了两碟不甜的糕点给苏妁端来。苏妁用了半口便觉难以下咽,本着粮食不得浪费的心思勉强吃掉了已动的这块,之后便回房歇息了。
只是躺在床上,她迟迟入不了眠,脑子里不住回想的皆是杜晗昱的死状,及他之前拦下她时说过那些话。
‘头几月有个方士来到杜家,对我爹说杜府祠堂压了太岁,四角红云覆罩,今秋八月恐有血光之灾。唯一的破除法子,便是在东边找处紫气祥应之宝地重修祠堂。’
当时她糊弄他说那是鸿运当头,让他停了重修祠堂的念头,可想不到他竟真死在了金秋八月。
压了太岁便是在太岁头上动土,红云覆罩那是天子之怒,如今看来那方士还真是一语成鉴。
苏妁翻了个身子,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灵动。杜晗昱欺负了她两次,她也觉得死有余辜,只是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身披鲜血,断气而亡,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
不过还有一点她是不解的,为何一个礼部尚书在宫中有如此权利?可以不审便直接将人处死。
饶是不解,苏妁却也心中笃信,他是好人无疑。若非如此,就凭他那样对她,她也该心生愤恨了。可眼下非但没有愤恨,她甚至始终觉得唇边暖暖的麻麻的……
想着想着,突觉羞耻,苏妁猛得拽起被角将脸蒙上。那双灿艳炜煜的眸子消失在夜幕中……
翌日,苏明堂一早便备了厚礼,亲自送去礼部尚书张茂的府中。未特意言明理由,但他知张大人定能明白他的感激之情。
因为苏妁说在刺客面前,是张大人救了自己。
苏明堂走后,张茂看着满地的锦盒,蹙眉只觉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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