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有可能是这菜在送来皇极殿后才被下的毒,便是说他的皇极殿里,被人安插了细作!
苏妁张惶的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用脚走路的,只感觉腿软的立都立不住,被谢正卿夹在怀里就抱回了寝殿。
太医来后先给她诊了脉,确定并无中毒迹象后才又去东暖阁检查饭菜。最终以银针试遍了所有菜,却未见任何有毒反应。
检查过小良子后,太医回寝殿禀报,带着一脸的诚惶诚恐:“禀首辅大人,恕卑职无能,只查出此毒乃是混了鱼鳔胶的雷公藤,但查了所有膳食,毒源尚未查明。”
安抚了下靠在床上的苏妁,谢正卿从幔帐里出来,双眸微眯,带着狠厉之色:“你是说早膳中并无毒?”
“回大人,正是。”太医惭仄的将头磕在地上。
“宋吉,你立马去将从昨晚到今日,所有与小良子有过接触的人,全带去后殿。”说罢,谢正卿便出了寝殿大门,往后殿去了。
其实苏妁也想去旁听,她也想知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但眼见谢正卿是真的动了怒,她便不敢再开口添乱。只是想着方才太医所说言,总是有些奇怪。
雷公藤是剧毒之物,一点便可轻易夺人性命,可为何要特意将它混入到鱼鳔胶中?鱼鳔胶仅有粘聚作用,下毒之人用它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饭菜中下毒,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皇极殿的下人众多,为此事,谢正卿在后殿审了整整一日,苏妁则乖乖呆在寝殿里哪儿都不敢去,等着结果。
可是当谢正卿回来时,仍是没有任何进展。
小良子虽算不上什么有头脸的太监,却也常年服侍着首辅大人的一日三餐,故而在去年谢首辅便为他配了个宫婢莲儿。
自从小良子与莲儿结为了对食,两人便共居一屋,故而小良子昨夜至今晨吃过什么用过什么,莲儿也是同样吃过用过的,而太医为她诊过脉后却发现无任何问题。
这就奇了,两人同吃同住,却一个中毒而亡,另一个好端端的。苏妁听完谢正卿的话,也不免发出这种疑问。
窗外的风,无情扫过奄奄待尽的树木,整座皇极殿沐在落日的余晖里。
苏妁无心晚膳,沐浴后带着平竹往后院儿逛去,却在走近一处山景时,听到后面有嘤嘤垂泣的声音。
“什么人?”平竹挡在苏妁身前,先往前探去。
苏妁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毕竟今日发生之事已令她吓破了胆子,这会儿又听到女子哀哀凄凄的哭声,莫名觉得渗人。
“是奴婢……”山石后的女子抹了把泪,自行站出,然后面对苏妁跪下,仍是抽抽搭搭的有些克制不住。
苏妁并不认得这个小宫婢,但却认得她那一身衣裳。“你身上这是?”
那宫婢想起自己身上的衣裳,知道又是一桩大错,哭的愈发厉害了。这时平竹突然脸色有些难堪的跪在苏妁脚下。
“苏姑娘,这事儿……怪奴婢!”
苏妁蹙着眉完全理不清头绪,但在她看来这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错,不过就是一件她不要的衣裳被这小宫婢捡了去。
“你们先起来,慢慢说。”苏妁伸出双手去搀地上的两人。
平竹与那小宫婢一同起身,然后平竹率先说道:“苏姑娘,昨晚您要奴婢将这件衣裳拿去丢掉。”平竹指了指小宫婢身上所穿,接着继续娓娓道来。
“可是这件衣裳料子也好,做工也考究,奴婢是当真有些不忍心。去扔时正巧碰上了莲儿,莲儿也喜欢的紧,就问奴婢能否送她。奴婢想着反正也是您不要了的,便自作主张将这身衣裳送给了她,并叮嘱万万不可穿出门儿来。”
“莲儿?”苏妁对这名字倒是颇有印象,难道这就是小良子的那个对食宫婢?
那小宫婢立即颔了颔首:“回苏姑娘,奴婢是叫莲儿。”
“那你在这里是……”苏妁往山石后面觑了一眼。见有一个火盆儿,里面还有些未燃尽的纸钱儿。
“奴婢知罪!还求苏姑娘高抬贵手,莫将此事告诉首辅大人!”说着,莲儿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知道在宫里祭奠是重罪,可是小良子刚刚去了,奴婢实在是心里难受的紧,这才忍不住给他烧些纸钱儿……”
苏妁再次伸手将莲儿扶起来。想着自己进宫才没多少时日,但却看了许多的阴暗东西,如今看到像莲儿对小良子这般有情有义的,她倒是有些同情这对苦命鸳鸯。
只是,她却有一点不解。
“莲儿,既然你是来送小良子的,却又为何穿的这般艳丽?”苏妁盯着那衣裳上的大朵牡丹。
莲儿苦笑着垂下头,抻起前襟,另一只手爱惜的摸着上面的明艳花朵,“奴婢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昨晚将这衣裳拿回去后就赶紧穿上身试了试,小良子也说好看,说以后回到房里让奴婢多穿给他看看……”
“奴婢想着既然是最后一次了,就穿成他喜欢的样子来送他。”说完,莲儿又抽泣起来。
苏妁也是看的不忍,裹了裹身上的斗篷,说道:“那你再跟小良子说会儿话,我们就不搅扰了。”
说罢,便带着平竹往回走去。
回到小寝殿时,苏妁已觉乏累,便让平竹熄了大烛塔后退下,只余一盏小灯在床头。她脱下披风,边低头解着衫衣的带子,边掀开幔帐进去。
“啊——”一声惊呼,苏妁险些吓掉了魂儿。
谢正卿竟倚在她的床上……
自从她出了那次事,他一直顾着她的情绪,不再轻易招惹她,除了皇上和怡贵人来的那日他亲过她一回,其它时候两人则一直相处的规矩,没半分逾越。可今日,他却上了她的床。
“大人……您这是?”苏妁相信谢正卿眼下也没有那种心思,今日他也该疲累了。
不管是她先前的惊呼,还是现在的冷静,谢正卿脸上都不曾有半点儿波澜。他面色冷白,眸中带着丝难得一见的忧郁,伸手拉住苏妁的手,将她往身边猛的一扯。
苏妁一下跌进了谢正卿的臂弯里,原本还想挣扎下,可听他一开口,便安分了下来。
“当初印《鹊华辞》的那间印坊,早已没有了活口。不管苏明堂是当真做了,还是被人构陷,这桩案子眼下都成了桩无头公案。”
“这……这是什么意思?”苏妁懵懂的蹙眉望着身边的男人。
他垂眸对着她,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思就是这桩案子查无可查了。”
“那我爹会如何?”苏妁一双眼睛亮亮的凝着他,好似春雨新洗。
谢正卿的眼睑垂的更低了些,只眼缝儿里瞥着她,说不清是挑衅还是迷离。声音带着几分懒怠的低哑:“是判是放,但凭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8点,万字更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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