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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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清楷意识模糊的时候很少。

这次却头痛欲裂,他能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透过栏杆的间隙投去目光时,看她那一眼,被夜色覆着的女人微垂着头,只能看到小巧的鼻尖和唇珠,黑发落在她白皙肌肤旁,像某种会在深海中发光的存在。

冬风淹没了他。

沉沉下坠的梦拖着他的脚踝,奚清楷有看见了她的错觉。

海浪往而复回,无边无际的深蓝接着天际。

虞安赤着脚从浅滩往里走,像玩沙望海的小孩,并不在意周围。

奚清楷伸手想去碰她,但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数十米高的浪,一瞬间将他们吞噬,让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幸而他并没抓空,最后一刻,分明是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过了不知道多久,奚清楷睁开了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边同时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

“醒了醒了——!”

“奚总……睁……睁眼了?!”

陆若禹快二十多个个小时没合眼,正昏昏欲睡着,听到有人说话整个人就弹了起来,和奚清楷的个人医生一起到了床边,但没有贸贸然下手检查,因为奚清楷看上去竟比平时还要清醒锋利一些。

男人推开被子,手指摁了摁太阳穴,扫了一圈室内,主色调是极简的黑白,深色的天鹅绒窗帘拉得密不透风,看装潢不是医院的单人VIP病房,但是哪他也懒得追究了,下床的同时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一天半多,现在下午六点了。”

陆若禹和主治医生交换了个眼神,之前怀疑是他在吃的药不对,但是怎么做检查都没发现问题,可人就是醒不过来,把周围的人吓得不轻。

可奚清楷看起来就像真的只是缺乏休息一样。

他从衣柜里抽了件衬衫,边系扣子边淡淡问道:“耒沙在哪?”

奚清楷抬手随意取下一件黑色风衣,挂在臂弯,大踏步往门外走去,甩下一句:“定位找出来。”

有手下想拦他,但看这幅山雨欲来的样子,实在没有这个胆子。

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示意两位医生,令人失望的是,一个飞快拿过自己的外套收好仪器彬彬有礼告辞走人,一个抬起表看了看无辜眨着眼说哎太晚了该走了回家睡觉。

这个世界恐怕没有真情在了。

绝望。

***

耒沙十七岁后第一次去了缅甸,在金三角区域一待五年,国籍也换了。

跟奚清楷走了两条不同的路,依然风生水起。

如果没有出意外的话。

儿女情长是文艺作品里常见的小事,世道风云多变幻,他天生爱险境刺激,到头来却跌入了情字线头,装作满不在乎的要抽身离开,命运都要捉住他索要砝码。

奚清楷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为了他去做线人,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上头尽收眼底,背后的损失不是可以轻易计算的。

而对“信”这个字,他的态度一向凉薄。

奚清楷骨子里天生不信人。

倒也没有什么怕的,财富散尽也好家破人亡也罢,说到底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奚清楷连原生家庭都忍了十年,死亡或者失去并不是难捱的酷刑。

但该做的事依然要做,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日夜工作,从家中到车里。

所以耒沙在被他叫到住宅书房,听到奚清楷问:“你找虞安说了什么?”

背后的落地灯将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细长宁静,耒沙不自觉地盯着看,心里门清,耸了下肩:“就是你听到的那些。

除了两年前,我只找过她一次。”

奚清楷一下就笑了。

声音淡若无痕,这样吗。

她说话时声调懒懒,挑着眉看向耒沙,说得四两拨千斤,语速飞快,几乎听不出情绪。

——我还想给自己一点面子,把记忆里那个人留住,当他是真的存在过,也不枉费我认真过。

——他当过顾凯,但他不是,也不会是。

奚清楷的缄默敲得耒沙心里七上八下,有种横竖活不过今晚的苍凉感,于是一咬牙心一横,大步走到书桌跟前,低头看着他:“瞒着你这事,我的不是,我认;这次也是我找的她。

但我不是为了别的,那姑娘不错,是真的不错。

我说句心里话……哥,没有你,她找的人也差不了。

但如果因为跟她在一起,你有了什么差池……”

耒沙顿住了话头,不小心撞到了奚清楷眼里。

他上次见到这个眼神,是三年前。

耒沙被人背叛,走投无路,又得罪过道上出了名杀人不眨眼的谢三,东南亚局势混乱,他往泰国逃的路上被人绑起来丢到大船上,有人点了名掏钱要看人“沉水”,笑呵呵地在船头晒太阳。

要看所谓表演的大佬付了钱,美钞装足箱子,晒在阳光下。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顶上悄然无声翻下来,那缅甸商人身边血雾四溅,他脸色苍白地拔枪就要回击过去,却被一发打在手腕上。

奚清楷边朝那人走去,边用牙慢条斯理解开带伤右手的绷带。

“我弟弟的命……”

“只有我能动。”

奚清楷唇角懒然上挑,骨节修长的手卡着对方的脖颈,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栏杆之下是层层破开的海浪,甲板后站的全是奚清楷的人。

他待了那么些年,竟从不曾知道兄长深浅。

连谢三那边都说的清楚——看在奚清楷的面上,望好自为之。

耒沙那天天后知道,有人凶起来,真是会让人觉得,他还是继续戴面具一辈子好了。

收回思绪,耒沙没再多说,径直跪了下去。

这晚林序找自家总裁找不到,被迫找到李叔这里,却被挡了一挡,原因是……家事。

到了后半夜,后背皮开肉绽到已没什么知觉的耒沙咬牙没倒下去,听到奚清楷说。

“她没有我也可以,但我不行。”

那是他最后的自留地。

生死来去脏净不辨的前半生里,一笔一画,恐怕连个人字都写不好。

到底是,上苍待他不薄,截一段她的时光送来与他交错。

——我不骗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这十一个字,被发现后他缠着虞安说了许多许多遍,心中记挂着要和她做的事,清单拉出来与寿命齐长。

最后,却是他亲手将新刃插|在她旧伤之上。

废墟尘土一样的现状,让奚清楷头一次有种踩在悬崖边上的感觉。

***

虞安爬起来是早上十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非常自觉完美地错过了上班时间。

原本也是项目结束会有多一天的假期,虽然没结束,她现在这个尴尬的状态去公司也是自讨没趣。

她从被窝里把自己的头拔|出来,一脸郁结的踢拉着拖鞋走到一直响铃声的门口。

刚一开门,一个无尾熊就挂在脚边,死死抱着她,巴巴眨着黑白分明的眼,圆圆的脸型开始褪去了青涩,显露出少许少女的俏丽来:“姐,我……挺……喜欢祝亦的……人……还,不……不错……”

虞安陷入一种满头黑人问号的状态。

首先哈这人应该在学校里背单词复习三角函数,为什么跑这里来了??

其次,这瓜娃子在说什么鬼??

虞安觉得日子就像有惯性似的,头开的好,这一天也就容易完美。

要是一早上就混乱,那这天基本也就废了。

倒不是真会把事事都搞砸,但心理状态差不离就是那样了。

比如说今天,把虞孟清塞回学校,她出来吃了个刨冰,绕到江边桥上看了看景,帽子的链子连着脸一起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虞安都有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她不下五次,冷不丁一个猛回头,警惕机敏——除了工作日仍然拥挤的人头攒动,什么都没有。

虞安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套头毛衣,红色的绒线帽,像她那玩偶毛绒兔的大型翻版。

人山人海里,她恐怕是最无能的一只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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