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亮画的极是漂亮,江父第一次带江月心去军营时,霍天正就夸赞了好一通。
江月心擦净了灰,见帕子上脏污一团,分外不好意思,便转头对王延道:“我洗干净了这手帕,再还给你。”
王延点头。
三人入了霍将军府,霍天正见王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便松了口气:“王先生,虽你与段家有些交情,可那段千刀是不曾见过你的,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
江月心听着,一头雾水。
莫非王延真与段家有些渊源不成?
正想多听一会儿,霍天正便将江月心与赵祥请了出去,说是让他二人去耳房坐着喝杯茶。书房的门一关,便只留下了霍天正与王延。
兽首金炉烟气袅袅,霍将军提笔沾了一点青墨,叹气道:“陛下,这段家的事儿急不来。”
北关豪族飞扬跋扈,早已成了顽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朕知道。”王延坐下了,淡淡道,“不过是去打个照面罢了。我应了段老先生,不会让那段千刀难堪。”
顿了顿,王延忽然道:“霍将军,朕想要找一个人。”
“陛下但说无妨。”霍天正道。
王延想到江月心在赌坊里那股狠命的劲儿,唇角的笑意复又柔和起来,“朕想找的是个姑娘。她若还活着,今年应当与江小郎将一般年岁,性子也应当是差不多的。”
霍天正有些困扰:“这不破关里二十几许的泼辣姑娘,也实在是太多了……”
“若朕没记错,她名唤‘思思’,颈子上有四颗相思豆子那般的胎记。”王延又道。
“可是陛下的故旧?”霍天正小心问道,“末将这就差人去寻。”
“这……”王延思忖了一会儿,失了笑,玉也似的面容淡漠下来,“倒也不算是什么故交。不破关动乱多年,她兴许已经不在了,又或者是嫁为人妇了。朕不过是偶尔想起,问问罢了,不必惊扰她。”
霍天正应了声是。
待王延离去后,霍天正便唤来了江月心。见江月心恭恭敬敬地立在下首,霍天正思忖道:同样是二十几许的姑娘,江月心找起人来应该更为方便些。
于是,霍天正开口道:“小郎将啊,本将军给你个差事,要你去找……”
话音未落,便听得门外的顾镜死命道:“霍将军!江小郎将可在?大小姐闹着要和江小郎将习武呢!”院子里间或还传来霍淑君的撒娇声:“镜哥哥,你也留下来教我习武呀!”
江月心:……
顾镜一定是不想一个人被折磨,所以要拖了她一起被霍淑君折磨。
霍天正这才想起,江月心今日还要教女儿习武。“哦,没事儿了。”霍天正大手一挥,对江月心道,“小郎将,你先和顾镜去。淑君顽劣,还请多多见谅。”
江月心诚惶诚恐道:“哪里哪里,大小姐勤奋肯学,比我厉害多了。”
没一会儿,顾镜一手拎着霍淑君,一手揪着江月心,就往院子里头去了。
待书房里安静下来,霍天正想起赵祥还在耳房喝茶,便命人把赵祥喊了过来,道:“赵祥啊,本将军给你个差事,要你去找个女子。”
赵祥点头哈腰:“是是,一个女子。”
霍天正又道:“二十左右,叫做思思,脖子上有痣。”
赵祥继续哈腰:“二十左右,叫做施施,脖子上有字。”
霍天正听习惯了赵祥的口音,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继续道:“可能活着,也可能不在了,更可能嫁人生子了。若是人家已嫁做人妇,万万不要打搅了。”
赵祥又哈一下腰,道:“明白。”
赵祥从霍天正这儿领了命,立即回去对自己的部下道:“本将军要你们去找个女的,二十岁,叫施施,脖子上有字儿!”
***
不消一个晚上,王延便得到了霍天正的回复。
王延慢悠悠到了霍天正的书房,却见得霍天正满面惋惜之色。
“如何?”王延放下手中书卷,语气淡然。
“城南那头,从前确实住了个叫思思的女郎,脖子上也有红痣。她家境贫困,无父无母。前两年她染了病,身子熬不住,就去了。”霍天正的语气透着怜惜,“据说是个很有胆识的女子,因不肯做妾,得罪了人,亲事也耽搁了,一直靠着卖线为生。”
王延闻言,沉默不语,只是重执起了书本,悠悠翻过了一页。
书房中一片沉默,唯有簌簌翻书之声。
许久后,王延才抬起头,慢慢道:“……朕知道了。”
语毕后,有一瞬的失神。
他的视线落于书本上,可一颗心却看不进那些墨字了。字里行间看到的,似乎都是十四年前不破关的铁马冰河、山川浩荡。纷纷扰扰的旧事扑面而来,如抖落了满地尘埃。
那时他九岁,叫做李延棠,虽是天恭国的皇子,却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流落到不破关时,他遇到了还未出人头地的霍天正。
那之后,李延棠在不破关,过了人生中最落寞也是最快活的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心心:你们忙啥呢?
赵祥:找个女的,叫施施,脖子上有字!
心心:不认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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