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在下告辞”之声过去后,庭院里竟变得一片清爽干净。方才还探头探脑的贵公子们,顷刻间便走的没了影子,唯恐在皇上面前落了不好。
其中,与江月心解除了婚约的谢宁和方才调戏了“月儿姑娘的”赵公子溜的最快,两人的脚如乘了一道旋风似的,呼啦就刮向了门口,转瞬没了影子。
李延棠摇摇头,将手中棋子落了下来,叹道:“朕就这么可怕么?偌大京城,竟无人敢与朕对弈,倒也少了一些乐趣。”
他这话说罢,便听得角落里传来霍青别的声音。
“怪不得君儿死活瞒着微臣棋手的身份,却原来这棋手便是陛下。”霍青别一直坐在纱屏后头,远远地瞧着堂上众人。见李延棠也在此,霍青别不由微微叹息:“是淑君胡闹,难为陛下了。”
“算什么胡闹?倒也有趣的很。”李延棠一扫衣袖,笑吟吟道,“这些公子哥儿见了朕,便战战兢兢的,一点胆识也无,日后如何出入朝堂?当然是配不上霍家大小姐的。早些让他们回家去,也是好事。”
霍青别闻言,亦笑了起来。
但他知道,这三道关卡都是霍淑君有意设置,为的就是将那些候选者拒之门外。算来算去,霍淑君打的还是“不肯嫁人”的主意,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君儿。”霍青别负手,望向耳房,道,“人都走光了,你也可以出来了罢。这事儿,不打算与你九叔好好解释解释?”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镶着明珠的鞋履踏出,霍淑君提着裙摆,扭扭捏捏地走到霍青别面前,低头乖乖认错:“九叔,是君儿不想嫁人。”
霍青别摇摇头,道:“你若当真不想嫁人,便与九叔仔细说道原因。你九叔也非是个铁石心肠之人,不会一个劲儿地要你嫁到别家去。”
霍淑君照例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君儿心底有人?”霍青别一猜便猜到了。
“……”霍淑君愈发不肯说话了。
“既有心上人,何不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我霍家儿女,从来都是敢说敢做之人。”霍青别对她道,“若是个穷小子,那也无所谓。只要心眼纯善,嫁也就嫁了,日后多贴补你一些也就是了。”
霍淑君还是不说话,眼眶竟微微泛起了红。见她这副沉默模样,霍青别的面色也有些复杂了——她始终不说,恐怕,她那心上人……
是个不可嫁的人。
霍淑君在边关长大,常有见到大燕人,难道她对某个大燕人心生情愫了?
“君儿,那人,你嫁不得?”他试探问道。
“……”霍淑君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珠子哗得淌落了下来。她用细细手指抹一抹眼泪,哽咽道,“我以为我早就不喜欢他了,可现在还仍是常常梦见他。可这事儿谁都不能说,我也不能告诉九叔他是谁,说了便是大逆不道……”
能上升到“大逆不道”这样的话,想来那人十有八|九是从敌国来的了。
霍青别叹一口气,摸了摸霍淑君的头顶,道:“不嫁就不嫁了。我会和你娘好好说说。但君儿得记得,切莫不可在这件事里陷得太久,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长的很。”
他这话是安慰,可霍淑君却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眼泪似洪水似的滚下来,将衣襟都沾湿了。她哭着哭着,甚至还打起了嗝,令说话也勉强起来:“九叔……我、嗝……以后、以后不闹了……嗝……不胡闹了!君儿错了……”
她哭的大声,一直在里头学写字的霍辛听见了,懵懂天真地探出了脑袋,问道:“君姐姐在哭什么呀?”
霍青别当然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孩子,也不愿旁人知晓霍淑君心底的疤痕。可霍淑君却嘴快无比,一边哭着,一边就把事儿大嘴巴地漏了出去:“你君姐姐!嫁不了喜欢的人!难受的很呢!”
霍辛年幼,自然不懂这些情情爱爱、成亲嫁娶的事儿,只是好奇地问:“君儿姐姐喜欢,为什么不能嫁?”
真是好一个纯善天真的问题,直直地刺中了霍淑君的心扉。
她捂着脸,哭的愈发大声了:“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顾镜偏偏是那种人呢!
李延棠站的远,隐隐约约,也听见了霍淑君的哭诉声。他扣了江月心的手,低声问她:“若朕没记错,霍大小姐心仪的人,是顾镜罢?”
“……嗯。”江月心点头。
李延棠沉默了。
偏偏是顾镜,难怪会变成如今这副僵局。
李延棠瞧着霍淑君哭泣的模样,心底渐渐有了几个念头——
若是大燕与天恭不曾交战,彼此友好,那天恭的女子兴许便能嫁给大燕的男子;若是有大燕女子心仪天恭男人的,也可以书信往来,不设阻碍;无人会如霍淑君这般,在这里哭的肝肠寸断。
然而,他也只是如此想一想罢了。
“想什么呢?”
李延棠的脑门忽然疼了一下,原来是江月心没大没小地用手指弹了他一个栗子。所幸周围没有旁人,没人注意到她这以下犯上的场景。
“……没什么。”李延棠道,“只是在想,方才你动了武,不知对腿脚养伤可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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