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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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让秀芳去把园子里的香椿芽给摘了,另外炒一盘蛋。”我出去让人添碗筷,加菜,顺便把孩子交给杏花带,这小子是坐不住的。

常远招待小葛大人道:“都是本地的一些小菜,你别嫌弃。”

他丝毫不客气道:“先给我来一碗饭!”

常远为他打了一碗饭,递给他,他夹了一块马鲛鱼,使劲地扒拉了两大口才说:“就这一口白米饭,我这一路行来都成了奢侈。”

常远笑他道:“你这就是胡说了不是?就算是天下大旱,这扬州府还缺东西?”

“扬州府倒是不缺,我只是穿过扬州府,没有停留,我一路是这么过来的……”他说着路线,给我们描述了一路的见闻,饿殍满地,他说:“耀亭,民不聊生啊!竟然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他的脸色十分沉重。

常远掰开馒头,夹了辣酱,一口一口地咬着吃道:“那就赈灾啊!开仓放粮,开粥厂。”

“我初出京城的时候也这么想,才到德州地界儿,那里受灾不严重,我去看那粥厂,那粥薄地就跟水一样。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去领粥,拿了小半罐。路上洒了一些,就蹲在地上大哭。我那时心想,这特么是粥吗?调浆糊还要比这个稠一点?当时我气势汹汹地去质问粥厂的官员,问他们知不知道,本朝律例,筷子浮起,人头落地?他们一个个都说自己清楚,我一脚把那个粥厂的主事给踹飞了,拿了他的仓库钥匙开了粮仓,那里稻谷都见底了,而且一半稻谷一半黄沙啊!可随着我再往下走,情况只有越来越糟,你告诉我拿什么去开仓放粮,拿什么去开办粥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小葛大人满心愤慨,常远看他两碗饭已经吃了下去,给他倒上了一杯酒。

这期间还有秀芳拿进来一盘子香椿炒蛋,常远对他说:“来来,先吃一口香椿炒鸡蛋,这鸡吃得是蚂蚱,味道跟咱们京里的略有不同。”

“说起蚂蚱,你知不知道,过来的路上蝗虫遮天蔽日……”葛筠继续形容道。

常远笑着看他,这个时候已经吃了半饱的葛筠,看向常远道:“耀亭,怎么你都这样没什么想法?也没什么**!你之前不是都跟太子爷提了很多建议吗?太子让我来找你一起商量怎么应对目前这个局势。”

“那不知道葛兄有什么高见?”常远端着酒杯,喝着酒问道。

小葛大人说道:“我唯独到了你海陵境内,才发现一切秩序井然,与你相邻的镜湖已经乱成如此模样。你这里丝毫不见恐慌,街道上的人群也并见饥民。这样情形,你来问我有什么高见。耀亭你这是要藏私吗?”

“我没有什么能多做的了,葛兄啊!说实话,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我常远殚精竭虑并且是提前了一年半的时间布局,才做到的。想要再来一个海陵,时光已经回溯不到一年多前了。我能想到的策略都及时寄给了太子。”

小葛大人站起来脸色肃然对常远说:“事已至此,已经回不到过去,你这里能不能一起想想办法?你知道沿途的那些粮仓全是空的。这些人要么饿死,要么就是如镜湖一样,成了乱匪。不用几个月,如果事态控制不住,你要知道人一多,到时候会怎么样?危及国本啊!”

常远坐着问他:“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我怎么做?”

“常远我问你,海陵的官仓还有多少粮食?”

常远坐着回答他:“没有了!我来的时候海陵的官仓如你沿途看到的一样都是没有粮食的,就去年秋天收了一些上来,之前有外县流民进来开仓赈了灾。所以也没有了!”

“那现在海陵的这些粮食是哪里来的?海陵的粮价比周边低了三成,不是一直在卖吗?你现在每天发的那些馒头是哪里来的?”葛筠继续问道:“你不要藏私了!都什么时候了?”

常远站了起来问他:“葛兄,你怎么说话的?我怎么藏私了?”

小葛大人对着常远说道:“你如果有粮就拿出来,先安定一下镜湖。把这个事情给解决了。”

常远脸色不好看了,对着葛筠说道:“我现在这样叫藏私?”

葛筠看着常远这样的态度。“你要考虑大局!你不仅仅要为海陵考虑,你想想那些旱区饿死的饥民。你想想那些被煮食的婴孩!你也有妻有子,为什么就不能为那些人想上一想呢?常远我一直以为你是顾全大局的人,我一直引你为知己。”

常远呵呵一笑道:“你若是这样说,这知己一词,我看也就罢了。你让我拿出我所有的粮食吗?”

“为了多救几个人,你匀一些出来。”

“我若说不呢?”

“你为什么这么执拗呢?”

我站起来,拉了拉常远的袖子道:“阿远,好好说话!小葛大人与你是好友,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说嘛?先坐下!葛大人,您也坐下,容我说两句。”

两个人慢慢地坐了下来,气氛很是紧张,我缓缓开口道:“小葛大人,您容我慢慢说来,如果不想听,我跟阿远是一样的态度,您打哪儿来回哪里去。”我看向他,希望得到他的保证。小葛大人点头。

“前年,咱们看到粮价过低。太子让阿远借着我回乡的机会来南边查看情况。那时候阿远说了什么?我记得咱们到海陵的时候,海陵也是穷困,我们还发现大量的良田都是种草。阿远连发九封信给太子,都是肺腑之言,最后太子让他留在海陵。面对如此境况,我们拿出了买掉定西侯府的钱并且将我婆婆和他先夫人的嫁妆也抵押换了钱,并且全换成了粮食,原本是想要做什么?您知道吗?”我看向他。

葛筠兄看向我问:“您说!”

我继续说道:“为了赚钱,我们可以肯定地是种草这么多,定然来年粮价会上升。春天粮价果然上涨,我们翻倍卖出。之后,我们也怕大家伙儿都吃不上饭,所以我们想出了晒盐之法,那是去年的春天。如果去年春天,太子能按照常远地计策,在沿海推行晒盐之法,种草良田恢复耕种,你知道我开给农民的收粮价格比周边府县高了多少吗?三成。我们的钱又全部压了进去。”

“你可能会说,后来这些粮食涨价了,但是我告诉你,这些粮食涨价而卖出的少,给那些身上没有一分钱,过来逃难的流民吃掉的多。所以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拿过来六七万两银子,我们一家一当全部进去,如今还剩下多少?就是仓里的这些粮食,还有手里几千两银子!要我拿账本给你看嘛?葛大人,你嘴上激动地说,咱们也行啊!可我想问问,就现在,你刚才铮铮铁骨之下,悲天悯人之言后,你愿意拿出你的全部身家来赈济灾民吗?如果你愿意,朝廷里的大臣各个都跟常远一样,舍弃自己的身家,这个灾怎么就救不了?”我反问他。

他一下子噎住了,我说道:“常远做的这些事情,已经不是当初六七万两的本钱做的事情,是几十万俩做的事情,最后呢?明明我们可以赚地盘满钵满,我们却用这些钱养活了这一城的百姓,你自己去问问,这里的百姓有多少是本地人?还有多少是外来逃荒的?如今,我们说我们要管住海陵这些人的命已经捉襟见肘,您现在却要我们管的更多。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做,是我们已经到了极限,做不了了!”

常远坐在桌边,叹息道:“葛兄,你比我年岁大,葛相又是国之肱骨。想来见的也比我多,想得也比我多。说实在话,对于海陵春耕下去,秋收上来,基本上困局就解了。对于海陵现在的境况我自认上对得起皇恩浩荡,下对得起这里所有的百姓。你说!让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做?”

葛筠听了这些话,他抓住常远的手道:“贤弟啊!你一片赤诚!愚兄……”他说不出话了。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真正的悲剧,不是出现在善恶之间,而是在两难之间。”

两人看向我,我站起来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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