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劝林涧以保养身子为重,又另给他出主意,“三哥要进山,必是等雪化的时候去。如今大雪封山伯父伯母不能下山,但等雪化之时必然是可以的。三哥想同伯父伯母一同过节,在府里也是一样的。三哥现在身子不方便,只好请伯父伯母辛苦些,下山回府里来过节。三哥派了人去接,岂不更好么?何必远离都中离家到山野寺中去过节呢?”
林涧闻言,眸光微微凝起,含/着满眼的深沉目光瞧了林黛玉半晌,他才微微笑道:“林姑娘有所不知,纵山路雪化了,我爹我娘也是不能回来的。”
“我娘也就罢了。我爹若是回府来过节,这本就暗流涌动的都中怕是要跟着乱套了。”
林涧深深凝视着林黛玉的眼睛,轻声道,“我爹往崇莲寺守岁过节,是为避着那些躲不开的上门来送礼的皇亲国戚。今年除了这个,还是为了避开一场酝酿已久的内乱。毕竟我爹若在都中,他们又哪里敢动手呢?”
“非但他们不能回来,我们也得避出去。虽则他们已经不会在意我这个已经吐血的病秧子了,但我若是远走别地,对他们来说自是好处多多的。为了这一场大戏,我就得带着你到崇莲寺去。”
比起他的谋划,林涧说起他的病就显得十分的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了,“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横竖吐血又死不了,过后养养也就好了。”
林黛玉想起方才冯紫英说的那些话,又想起冯紫英来之前林涧分明好好的,他喝了药脸色都转好了,也不吐血了,就是在冯紫英来的时候才会咳嗽吐血。而如今,冯紫英一走,林涧的精神明显又好些,咳嗽还有些,但也不吐血了。
想着想着,林黛玉心下一凛——私底下,林涧不吐血。他至今也就只是在冠礼上,并冯紫英跟前吐过,其余时候,就再没有了。
林黛玉的眉尖微微蹙起,她低声对林涧道:“冯紫英此来,是为试探三哥的病。”
“三哥所说的内乱,莫不是睿王爷要争夺太子之位?而三哥所谓的这一场大戏,是否是指三哥同昭王爷商议好了要请君入瓮,联合起来示弱给他们做的一场戏,其目的是为排除异己,并替圣上肃清四王八公的势力?”
林涧本就是有意引导,听了林黛玉这话便笑道:“圣上心中一直属意昭王殿下为太子。不得帝心,睿王争到太子之位也无用。睿王要争的,是一步登天。有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他才能为所欲为,才能排除异己肃清我们这些人。”
“其余的,姑娘都说对了。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只差最后的结局了。博弈数月,布局辛苦,他们以为我们全然不知情,而实则,一切皆在掌握之中。唯独缺的是他们真正的动手。现在的一切示弱遁走,都是为了诱导他们动手。”
林涧含笑望着林黛玉,又问她道,“姑娘是听了冯紫英的话,并结合我方才所言就想透这些了么?”
林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又慢慢摇了摇头,才道:“三哥那回夜里在潇湘馆内替我守夜。我夜里咳嗽起来喝水时,瞧见三哥同一陌生男子在庭中相谈。那时不知那男子是谁,只觉得他与旁人气度大有不同。现在想来,那夜与三哥在庭中相谈的人,便是昭王殿下?”
林涧笑道:“是他。他那时刚从通州回来。朝中立太子之说闹起来,我就同他定了这个法子。其实,若他们不生异心,这法子也无用。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同圣上不是一条心。”
“我去崇莲寺,也是其中一环。我是不放心将姑娘一人留在都中的。荣国府里并不安全,我只有将姑娘放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只是连累林姑娘要同我受几日奔波辛劳之苦了。”
林黛玉定定望着林涧,闻言摇头道:“我不怕辛苦。三哥身子不好,却还这样筹划算计,三哥才是最辛苦的。”
林涧闻言只是笑了笑,这场病确实辛苦,可有林黛玉陪在身边,却也算是累中一点甘甜了。
林涧又同林黛玉说了一会儿话,林黛玉先前经历那些事,耗费了许多心神,情绪起落太大,在温暖的屋子里待久了,又同林涧把话说开了,她一腔心事放下来一多半后,这人便觉得有些累有些困,想要歇一歇。
林涧一直望着林黛玉,自是看出她流露在眉眼间的疲累之色,他又怕直接让林黛玉去歇着林黛玉不肯,遂自己打了个呵欠,说他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儿,让林黛玉也去跟着休息一下,林黛玉这才去了。
林黛玉走后,林涧便从榻上起身,穿着中衣便在屋里踱步。
要是这一幕给冯紫英看见了,他必会惊奇不已,林涧这走来走去的样子,又有哪一点看着像是病得吐血快要得痨症的重病之人呢?
林涧唤了钱英进来,低声问他:“昭王殿下这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钱英点头:“不但昭王爷那边妥当了,便是贾政贾琏那边,也都妥当了。只因咱们是暗中行/事,又不能让他们察觉,所以局面上还是有些被动的。近日那边动作频频,仗着圣上看重,他们也都有些不避嫌了。”
林涧踱步片刻后,在窗格前站定,淡声道:“得意才会忘形。圣上看重纵容,反倒叫他们忘了警醒。这原本也是咱们暗中纵出来的,就是为了叫他们放松警惕。这是好事。不过,纵然圣上看重,他们也没被迷惑,知道靠圣上不如靠自己,这不就要动手了么?”
林涧望着窗外纷飞雪花,微微眯眼道,“罢了。我布局一场,为的也不是我自己。这都中的风起云涌,便让昭王殿下去平息。看这天色,风雪过两日就会停半日,到了那天咱们就动身。对外就说,我病中思念爹娘,要到崇莲寺去静养。反正我是个任性妄为的人,这病中不安分要往外跑,也没人会在意。纵他们知道了,大概也是巴不得我病发死在半路上,也给他们省了一桩事。”
“走的时候,就你们常跟着我的十个人一起去。其余的人照旧做自己的事情。也不必跟着。至于吴叔,就带几个人回将军府去。那府里到了年节下,总要有几个人在灵位前进香的。旁人也不会在意这个。哦,对了,你同吴叔说一声,西园毁了没什么,可别叫他们把将军府给毁了,不然到时候不但我爹不会放过我,只怕圣上也要生气的。”
“这胡闹折腾都可以,但这将军府是万万不能动的。”
钱英将林涧的话一一记下,又觉得林涧是不是该多带些护卫在身边:“少爷,老爷和夫人身边只是从前那些旧人,并没有多带些人。可少爷是知道的,若他们一旦动手了,就算少爷避到更远的地方,他们也是不会放过老爷夫人及少爷的。少爷应当早做些准备。何况这一回,还有林姑娘跟在少爷身边,就算有香雾和纤柔在,为保万无一失,少爷也该多带些人去。”
林涧没同意:“多带些人去,招了他们的眼,又是节外生枝。事到临头,越发要谨慎行/事,咱们这边但凡有一点与往日不同的行径,那边就能知道。若打草惊蛇,叫他们缩了手脚不干了,这责任谁能担待呢?”
林涧走至桌案前,伸手抚过剑桌上放着的他昨夜擦过的软剑和银枪。
他拿起莹亮的枪头随手耍了几个动作,而后淡声道,“有我一人在,足可保你们众人平安。”
“何况,老爷夫人都能自保,跟在身边的旧人哪个没有功夫在身呢?你们这几个自然更不必说了,纵是他们派了百来个江湖杀手,你们也都能应付自如。实不必如此担忧。林姑娘的安危皆在我一人身上,到了崇莲寺中,我与她片刻不离,不会叫她受一点伤的。”
林涧同钱英议定,钱英还要去同吴叔交代,并去准备两日后出行的行装及安排,便出去了。
独留林涧一人在屋中拿着那莹亮枪头出神。
这不是他在军中惯用的银枪,那银枪他未曾带回都中。手头这把是他命人暗地里制成的。
虽比例轻重都是根据那一把做的,但终究是新的,不是原来那个,手/感到底差些。可用来御敌和杀人却是足够了的。
倒是他将银枪放在身边,软剑缠在腰间,不论谁来,他都不惧。
林涧在剑桌前站了一会儿,眸中是临于战场前的凛冽寒光,他是上惯了战场的人,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都没什么可惧怕的。纵在都察院做了数月文官,这心头一腔热血却也未曾凉下来。
林涧将那莹亮枪头放下,又回身去到窗前,将林黛玉先前送他的那玉冠拿出来细看。
从送药包到送玉冠,他眼瞧着林黛玉的变化,他用数月春风化雨的柔情爱意换来这沉甸甸的玉冠。
林涧捧着这玉冠,心中情潮翻涌,他真想去明明白白问她一句,她对他的病这般牵肠挂肚放心不下,是心里已装着他了?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sspwk.me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