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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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含泪看了她半晌:“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会再犯一次傻吗?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养真听她说了最后一句,便知道她终于想开了。当下才起身往外而去,又叮嘱珍姐等好生照看着。

在养真去后,谢氏叫丫鬟扶着自己起身,只觉着喉咙里火辣辣的。

她抬手在喉头轻轻地摁了摁,疼不可当,骨头都像是碎裂了似的。

回想昨日那种濒死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是在此之外,却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有人将自己一把抱住,不由分说地救了下来。

那极有力的大手有些粗糙,忙忙地在她的胸口,腹部……身上各处,仓促而粗鲁地推拿。

谢氏呆了会儿,惶惶地问道:“昨日真的是薛爷把我救下来的吗?”

珍姐道:“可不是么?太太真的要好好感谢薛爷才是,当时我跟小红都吓呆了,手软脚软的,想把太太放下来都不能够,幸而薛爷来的及时。”

小红在旁边听见,插嘴说道:“薛爷的身手可真好,没见他怎么样,整个人嗖地就飞了起来,一把将太太抱住,极为容易地就把太太救下了,他哪里是救了太太,也是救了我们的命了。”

珍姐叹道:“是啊。太太有什么想不开的?纵然二爷来说几句不中听的话,这不是咱们早就预料到的吗?可是自打出了乔府来到这里,日子竟比乔府更舒心百倍,外头有薛爷撑着,里头还有姑娘孝顺,太太有什么不足意的?就看在姑娘的面上也不该这样想不开呀……”

谢氏本已经好了,听了这两句话忍不住又泪涟涟的。小红也红着眼圈说道:“太太虽然膝下没有个一子半女,但是姑娘却比亲生的还要亲近孝顺呢,姑娘这样疼惜太太,太太自然也要好生疼顾她,要知道姑娘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太太怎么忍心抛下她呢?”

谢氏听两个丫鬟掏心掏肺的说着,又是懊悔,又是感动,忍不住哽咽哭了起来。

****

且说养真在齐嬷嬷跟杏儿的陪同下来到外间,才进门,就见堂下站着一道婀娜的身影,旁边左侧的圈椅上还坐着一个气质雍容的妇人。

养真认出那妇人是定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本姓宋,是景阳侯之女,先前在荣国府老太太寿的那天也是见过的。至于那女孩子,却是这二房的嫡出,名唤张嫣。

见了养真进门,宋二奶奶就先站了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养真不敢怠慢,屈膝行礼道:“原来是二奶奶跟姐姐到了,有失远迎。”

宋二奶奶含笑将养真扶住,笑道:“何必见外?姑娘不要嫌我来的唐突就罢了。”

说话间张嫣也上前,两个人对着一拜,张嫣含笑道:“先前在荣国公府一见妹妹,我便无法忘怀,总算打听了小公爷妹妹住在此处,便请太太带我来拜会了。还请不要怪罪。”

养真道:“姐姐客气了,且请坐了说话。”

不多时,杏儿带了两个小丫鬟送了茶上来,宋二奶奶吃了口,说道:“这茶好生清甜,是今年的新芽?”

养真说道:“二奶奶不嫌粗糙便好,是我托人从江南地方捎了一包,地方上叫做金丝云雾,不算很有名的。”

宋二奶奶笑道:“我尝着竟比那些上贡的好茶都还出色呢。到底是姑娘的眼光高,挑的东西也好。”

定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府内所用的东西自然跟别的地方不同,也只有宋二奶奶才能轻描淡写般说出什么“比上贡的都好”之类的话。

二奶奶说着便回头看张嫣道:“素来都称赞你聪慧,如今见了养真,可知道天外有天了呢?”

张嫣含笑道:“太太说的自然是,自那日在荣国公府尝了妹妹亲手做的青玉团子,已经是知道了妹妹的兰心蕙质,旁人如何能及呢。”

养真大为汗颜:她虽然喜欢按照古书食谱上调制些东西,但多数都是送给亲近的人品尝,若心血来潮多做了的,就送到汇丰楼里。

自诩虽不难吃,却也未必就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地步。如今定国公府的两位如此捧场,自然不是因为她当真就“兰心蕙质”到令人倾倒的缘故。

当下忙自谦了一阵,又也夸了张嫣一阵。偏宋二奶奶笑道:“你不必赞她,可知我为她的事弄的头都大了?”

养真便问为何,宋二奶奶今日特意登门,又寒暄这半天,不过是为了此刻而已。

当即咳嗽了声,低低道:“姑娘不是外人,我便有话直说了。先前皇上明明就有意让楚王殿下跟国公府内结亲,甚至都选好了嫣儿,皇上跟皇后也都是过目了十分满意的,可是最近怎么突然间,都在说王爷将娶的王妃是贵妃娘娘家里的人?”

养真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色有些发僵。

张嫣早就低下头去,脸上薄红。宋二奶奶倾身看向养真,低低问道:“不知道王爷私下里可跟姑娘提过什么吗?”

养真的心里咯噔一声,便勉强笑道:“我虽也耳闻此事,可十三叔并没有跟我多提,我便不敢过分追问了。”

宋二奶奶问道:“那么,不知姑娘可见过那位王家的女子了吗?也到底是什么样国色天香的人,竟会把楚王殿下迷住了?”

养真十分之窘,便道:“我虽然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人,但在我看来,嫣姐姐的容貌、品格,才华,在京城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怕没有人比得过。”

宋二奶奶笑道:“她真有那么好,我们也不至于犯愁了。假如对方是知根知底的,的确比她好,那也罢了。可现在几乎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的如何样貌的,我们平白就输了,真是叫人气闷不服的很。”

原来宫中张皇后因为猜不透宁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又无根可循,所以便暗中交代了国公府内,赵芳敬的身自然近不了,幸而还有个乔养真。

定国公府人脉极广,早在荣国公府孙老夫人寿辰的时候就刻意接近养真,只为今日的登门造访,想要从养真口中打听出王家那人的底细。

***

就在养真跟定国公府来人见面的时候,赵芳敬正奉旨入宫。

一路正往乾清宫而去,无意中却看见从宝仪门下走出一队人来。

头前两名小宫女领路,身后也有几个跟随着的,中间簇拥着的那位,却是桑家的桑落姑娘。

原来今日桑落是封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进宫觐见的,正要去翊坤宫。

桑落微微垂首,并不随意四处张望,一时竟没有看见赵芳敬。

赵芳敬凝视着她,负责领路的那小太监见状,便说道:“王爷可认得那位姑娘?”

“不认得。”

小太监忙道:“那是原先在宫内当值的桑统领的妹子,听说是三殿下看上了她,皇后娘娘今日正是为了这个才召她进宫的呢。”

赵芳敬挑眉:“是吗?”

小太监笑道:“奴婢也是听他们私底下说的,原本桑姑娘的样貌也算是绝色了,只可惜她出身有些低,只怕娘娘不会乐意她为三殿下的正室。”

赵芳敬道:“你们倒是看的清楚。”

青鸟忍不住道:“你们私底下都这样议论主子?是不是也议论我们王爷来着?”

小太监吓了一跳,忙说不敢。青鸟道:“一定有,别打量我不知道,可说我们王爷的坏话来着?”

小太监如何敢承认,青鸟拉住他的耳朵,逼着他,小太监才忙说道:“王爷饶命,我们委实不敢乱嚼王爷的舌头,只是……”

“只是怎么样?”青鸟呵斥。

小太监才说道:“只是大家常常说起乔家那位姑娘的传奇故事,但大多数都不是坏话,反而都是赞扬她的呢,毕竟一个小姑娘家家,居然敢千里迢迢地跑到那灾疫横生的南边去,这已经很叫人佩服了。何况她还在京城里闹风寒最凶的时候布施汤药给城里百姓呢?做出这种大善事,简直是菩萨般的人,我们怎么敢私下里编排她呢?”

赵芳敬听得心里喜盈盈的,含笑道:“你们说我倒是不打紧,怎么连我的人也说起来了?”

小太监忙道:“奴才们提起王爷跟乔姑娘,不像是提起别人一般一味地挑剔,反而多数是好话,也只有王爷这般人物,才能调/教出乔姑娘那样的性情呢。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虎、虎父无犬女……”

赵芳敬听他满口夸奖,神情也很认真,面上更是笑意晏晏。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赵芳敬的脸刷地黑了。

***

桑落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翊坤宫。

进殿后她仍是循规蹈矩,垂眸上前跪地拜见皇后。

张皇后示意免礼,不露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回,果然见生得体态婀娜,气质超逸,且一张脸秀丽绝伦,绝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也算是万里挑一了。

皇后心中暗叹自己儿子的眼光果然不错,可是转念一想,赵曦知在外头私自认识了此女,焉知此女品行如何?兴许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当下皇后道:“你不必拘束,起来说话。”又命赐座。

桑落谢恩,在凳子一角小心翼翼落座,仍是半垂着头,很是贞静得体。

皇后心里隐隐有三分满意,便道:“你今年多大了?”

桑落起身道:“回娘娘话,臣女今年十六了。”

“去年的龙舟夺彩,本来你们家也要参与的,怎么你竟不曾进宫?连今年都没见过你。”

桑落恭恭敬敬地说道:“去年是因为家中长辈过世,不便哄闹,今年是臣女的年纪大了,所以才并未参与。”

张皇后一哂道:“虽说是你的孝心,不过龙舟夺彩是宫内的规矩,就如同天家若是有喜事,民间三月禁止白事一样,自然有个轻重缓急的。难道皇室正办喜事,你家里还要大张旗鼓的出殡吗?”

桑落心头一沉,却只勉强应道:“娘娘训斥的是,是我们……眼光短浅了。”

皇后瞥她一眼,吃了口茶,才又缓缓说道:“对了,说来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你们府里可给你说过亲吗?”

桑落摇头道:“回娘娘,据我所知并不曾。”

“这是为何,”张皇后微微一笑道:“本宫先前也曾听说,有过不错的人家向你们府内提亲的,难道都看不上?”

顿了顿,桑落才轻声道:“请娘娘恕罪,这些臣女也并不知详细,都是家中长辈做主。”

皇后淡淡道:“原来你不知道,说的也是,儿女姻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个自己做主的道理?你这样才是本分,不像是那些狂浪的人。”

桑落不语,实则听出皇后话中有话。

皇后见她面上并无什么异样,一笑又问:“是了,本宫怎么听说,最近你们家里有些事?好像是你哥哥怎么了?”

桑落犹豫着说道:“是、是哥哥在五城兵马司,给人弹劾了。”

“可知道为了什么?”

“臣女不知。”

皇后皱眉道:“你如何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你并不关心自己的兄长?”

桑落脸上微红,终于说道:“臣女其实听闻,是有人告哥哥贪赃枉法,但是臣女是相信哥哥的品行的,知道他绝不会做这种事,所以不愿意把这些不实之词在娘娘面前先说出来。”

张皇后扬眉道:“这么说来,你倒也算是个识大体的,也是手足友爱,倒也罢了。只是,为什么那原告别的人不去告,只盯着你哥哥呢?倒还是要他越发的谨言慎行才是。”

桑落只低头答应:“娘娘督促,是娘娘的好意,臣女回头一定转告哥哥。”

张皇后微笑道:“桑统领的为人本宫其实是信得过的,当初在宫中的时候,三殿下就很爱跟他亲近,可见他的为人很好。”

明明看着像是一句好话,但是皇后的语气里却俨然透出了相反的意味。

桑落何等的机警,早就听了出来。但是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自然没有桑落多嘴的份儿。

皇后见她低眉顺眼的不言语,像是个乖巧懂事的,心中才又多了两分满意。

半个时辰之后,桑落退了出来,在四名小宫女太监的陪同下往外而行。

正走着,迎面见一队人从门口走了出来,当中一位鹅蛋脸,华服盛装,神情瞧着有些倨傲,正是本朝的丹霞公主。

两队人将要遇上,桑落早退到旁边给公主让路,丹霞公主将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突然止步,说道:“你、就是桑家的那位四姑娘?”

桑落道:“回殿下,正是臣女。”

公主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你生得果然不错,听说三殿下都给你迷住了……倒是有些资本。”

桑落一怔,丹霞公主突然冷笑说道:“只不过,劝你们不要得意忘形了,听说你哥哥先前把自己家的亲戚都打了,这还没飞到高枝上,怎么就开始啄人了呢?可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原来这丹霞公主正是尚给了王驸马的,王驸马则跟陈姑爷是狐朋狗党。当初桑岺因为自己家姐给陈姑爷屡次欺负,忍无可忍将他教训了一顿,没想到姓陈的居然倒打一耙,丹霞公主听王驸马说起来,他们自是一党,彼此袒护,加上公主本就眼高于顶,见了桑落,自然不会放过这奚落的机会。

桑落没想到公主竟如此不留情面,虽然不想闹事,但却也忍不住这口气,便温声道:“臣女竟不知公主这些话从何说起,实在惶恐的很。至于哥哥跟陈家之事,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中详细只怕也是公主所不能知道的。”

丹霞公主仗着是宁宗的妹子,从来跋扈,哪里容得下桑落还嘴,当下一记耳光甩了出去:“大胆,你敢如此对我说话!”

桑落虽出身寒微,但却并不曾给人如此对待,如今无缘无故给打了一掌,一时竟脑中空白,她举手捂着脸颊,眼中已经有泪涌出来。

丹霞公主见她瞪着自己,越发恼怒:“你还敢看,你莫非以为自己……”

正要得理不饶人,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这里在闹什么?”

丹霞本来盛气凌人,突然听见这个声音,顿时满面恼色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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