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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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这场景乱七八糟,也委实说不出口。

骆深也顾不得多问,跳下马车来到两人跟前认真打量完确是两个完好无伤的,这才松了口气。

随着这口气,眉目间的紧绷也跟着松懈下去,俊秀眉毛舒向两边,展平了。

紧接着,他视线中被一株红色浸染,猛然转头看到地上的血迹,心再次悬了起来,“受伤了吗?”

韩将宗站起身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骆深提心吊胆的打量他,发觉他身上发型稳妥、衣裳整齐,连一丝凌乱都没看到,怦怦直跳的心脏这才真正缓和下来。

“问你话呢。”韩将宗盯着他脸上神色,这次语气强硬了许多:“土匪山贼都是亡命之徒,刀是真刀,剑是真剑,一击不中叫你逃了已是侥幸,又跑回来做什么?”

骆深喉结一动,然后清了清嗓子。

韩将宗一看他表情就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硬,诘问动作立刻一顿,然后刻意将声音放柔和了,“刚刚……你没事?”

骆深摇摇头,伸出来一根纤细手指,往车夫方向指了指。“我回来接他的。”

车夫岁数不大,但是也不年轻了,满打满算在骆家待了有个小十年,如今诈然听闻当家主人这样说,感动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呜呜呜呜……”他开始哭起来,嘴里激动的嚷着:“少爷啊,谢谢少爷还惦记着小人的命,呜呜呜……”

“受伤了吗?”骆深问。

车夫边哭边摇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骆深放缓了声音,蹲下身拍了拍他肩膀,“上车。”

车夫阎王门前走一遭,吓的四肢酸软浑身无力,但是仍旧记着主仆尊卑有别,没有立刻听他的吩咐。

直到骆深又去伸手扶他,口中安抚道:“上去,歇一会儿,缓一缓再说其他。”

他脸上的笑容真是轻盈似水,连眼中神色都是温柔的。

韩将宗:“……”

他内心不禁酸涩的想:这本该是对着我的……

车夫同手同脚爬上车,脚下溜了几次才勉强钻了进去。

车帘一落下,随即又被掀了开来,露出来仍旧抖个不停的手。

车夫终于缓过来憋在胸膛里的那口气,连声音也是抖的,冲着韩将宗道谢:“多、多谢,谢韩将救命之恩……”

韩将宗摆摆手,本该对着骆深要说的台词对着面色惨白的车夫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那车夫还要再说,韩将宗看到他就觉得痛心:“……回家让你少爷给涨点工钱。”

话虽然说的勉强,但是他毕竟多年圆滑,表情看不出来一丝异常,反倒还多了些调侃意味。

车夫转而眼巴巴望着骆深。

骆深哭笑不得的补充:“再吃点好的,歇几天假,养好了精神再跑车。”

车夫感激的不停点头,终于缩回车中不再吭声。

骆深想到地上的血迹仍旧后怕,转头面向韩将宗,话未出却率先笑了笑。

韩将宗直直站着,垂着眼看他眼中的澄明积水。

“将军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韩将宗不答,骆深又轻轻问:“一个人吗?”

韩将宗余光一扫,十里竹林开辟出来一条土道,除了风声便是叶子的沙沙声,刘副将连个影子都不见。

“啊,”韩将宗心中暗骂他掉链子,嘴上应道:“一个人。”

骆深眼一弯,笑了笑。

韩将宗觉得他笑的有些蹊跷,但是没等细想,骆深就朝着马车一伸手:“将军可要一起回城?”

韩将宗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事情办完了,怕你再出什么差池,便随你一起回。”

骆深笑着说:“谢谢将军。”

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

韩将宗装在墨色缎裤中结实的长腿一伸,坐在了马车的前头,把散落在地上的缰绳拣到了手中。

骆深看了一眼没有多说,同他一道坐在了外面,牵起了缰绳的另一端。

他手腕略用力一甩缰绳,那端打在马背上,黝黑骏马抬起四蹄开始前行。

放眼整个洛阳城,莫说洛阳城,就算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回这样的事情来:

原来的车奴坐在车内,当家主人却驾着马充当车夫。

真是太能拉的下脸面体恤下人了。

韩将宗心中不禁道。

他手中握着的绳子时不时微动,是骆深在驱马前行。

二人一边一个坐在车头上赶路,行不过百余米,前头有人影晃了晃,余光扫见骆深的手劲儿往回收了收,随着动作马蹄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韩将宗眯着眼一看,总算知道骆深之前在偷偷笑什么。

久等不到的刘副将出现在眼前,肩膀上扛着一个人。

是江天。

韩将宗:“……”

骆深早已经知道刘副将就在附近,还要问自己是不是一个人!

韩将宗余光复杂的看他一眼,还要吃惊的问刘副将:“大刘?你怎么在这里?”

刘副将:“?”

韩将宗:“不是让你在家中等我消息吗?”

刘副将:“??”

韩将宗正对着他,面色和缓放松,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丁点笑。但是视线上移,行至乌黑剑眉下,双目如炬紧紧盯着他。

刘副将唾液急剧分泌,“咕咚”他重重咽下去一口。

“我……”

我字出口,韩将宗脸笑眼不笑,眼眶里头装满了渗人的视线,“什么?”

刘副将搓了搓手指,重新措辞,片刻后谨慎的答:“久等将军不到,一个人在家中也是无聊,就出来寻,哪知道正赶上……”

多说多错,言尽于此,刘副将讲话头递给了骆深,“刚刚来不及细问,骆少爷就将人扔给我一个人驾车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完看向骆深,余光瞄见韩将宗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于是悄悄松了口气。

闻言骆深唇角荡起一星点的笑意,双眸之上撑着优美的弧度,真诚道:“多亏今日遇到两位大人,不然我等必不能全身而退。”

他真是太爱笑了。

不管高兴还是愤、怒,都是率先给个笑脸,又温柔又无害。

骆深转头朝韩将宗点头示意,然后跳下马车去扶江天,“刘将军快请上车,到家后骆府一定备下厚礼以示重谢。”

主将可光明正大称呼为将军,若是有心,副将也可。

骆深算是给足了面子。

刘副将被他喊的内心飘飘然,然而让他更加开心的则是后半句‘备下厚礼’。

骆家的薄礼都已经是金砖玉瓦的贵重,若是厚礼……那还了得?

刘副将激动的差点手脚顺拐。

转眼他瞥见顶头上司的眼神,又好似虚空头顶悬剑,一不小心就会戳下来。

他冷静些许清了清嗓子,镇定的点了点头,把脚软无法行走的江天几大步拖上了车。

骆深重新坐回原位,韩将宗没等他伸手,便甩了甩自己手边的缰绳,催马缓缓前行。

秋竹萧瑟,深秋之中百叶凋零,留下笔直一根竹竿,顶着零星叶子在风中发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韩将宗常年动武,体格锻炼的十分强健,今天穿着一层薄薄的衣裳也不觉冷,甚至还有些想出汗。

骆深偏头咳嗽了两声,韩将宗看了一眼他,觉得他有些冷。

“你去里头坐着。”他道。

骆深:“?”

韩将宗解释说:“外头风大,回头再着了风寒。”

“不妨事,”骆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昨夜饮酒凉着了,有些哑涩。”

他脖颈细长白皙,被灰暗杂乱的竹林一衬托,简直滑腻的要发光。

韩将宗移开视线盯着前路,片刻后道:“你昨夜不是没喝酒吗?”

昨夜两人溜达到很晚,又去牡丹楼去看了会儿热闹,喝了几杯茶水暖身,最后才一道回家。

骆深没敢说回家后自己喝了点,喉咙下上一动,道:“记错了,喝凉水冰着了。”

“是吗?”韩将宗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眼睛仍旧看着远处,“喝凉水胃不疼是。”

骆深:“……”

骆深一沉默,韩将宗立刻就脑中回想自己说的话,是不是语气重了,还是内容不合适了,还是又吓到他了?

他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胃疼全靠细心养着,辛辣冰凉重口的吃多了都会疼,往后少吃一些。”

“是。”骆深应道。

韩将宗同他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行驶间凉风灌进来,感觉要听不清他说的什么话。

韩将宗往他那边挪了挪,旁人看来不过是变换了一个姿势而已。

骆深没动,片刻后,伸腿踩到的横栏上,身体更加往旁边去了。

韩将宗看着他腿,又看了看自己凑过来的腿。

心中纳闷的想:按照往常来讲,他腿不是该伸过来挨着我吗?怎么半天没见变得这么疏离了?

难道是吓坏了吗?

骆深被风兜的又咳了两声,一说话嗓子里带着一点沙哑感:“朝都定京,离北、东偏近,西北多沙盗,南方多匪贼,这话确实不假,越是山野丘陵,越是多贼人。”

“确是如此。”韩将宗缓慢点一次头,又说:“但是洛阳繁荣,官家多,贼人不敢为了一点小恩怨来闹腾。而且你家的马车点眼,你又时常抛头露面的走生意,一般人都该识得你模样,就算不忌惮骆家,也该忌惮同骆家交好的江家,不至于一出手就要你性命。”

骆深沉吟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韩将宗问。

骆深抿唇不语,仍旧在考虑。

他能考虑,这说明心中已经有了秤杆,韩将宗不好多说,提醒道:“还是要小心防备为好。”

骆深认真点点头。

两人离的不远不近,韩将宗想继续找点话说的时候,骆深旧问重提,轻声问:“将军耽搁半日才回,是要办什么事?”

韩将宗一顿,觉得他这语气也不对劲,有些太疏离客气了。

扫一眼他收回去的腿,也觉得不似之前自在随意,显得拘束。

“一点小事。”他含糊答道。

马车拐出竹林,驶上大路,秋风吹的更加肆虐。

“你……”

“你……”

二人一道开口,韩将宗立刻改口,“什么?”

骆深想了想,笑了一下,“没什么。”

韩将宗没追问,主动往他那边挪了挪,头也不转的道:“你往后坐坐。”

骆深立刻往后挪了挪,同他拉开了距离。车厢中撑出来的挡风板遮去大半疾风,剩下一点也尽数被韩将宗拦在了外面。

他坐在三方围合的角落里,前人散发出来的体温似乎能烤到自己身上,不由端着表情轻轻笑了笑。

韩将宗扫见他唇角的笑,不甚明显的一丁点,而且脸色沉稳,血色又少,瓷器一般冷淡。

他心中疑惑更甚:怎么真的后面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能挨着我,却躲的这么快??

同时,骆深看着牵着缰绳的大手,也觉得他今天有些反常。

具体怎么个反常法也说不清,似乎有些……太体贴了,同之前端直沉稳的行为不大相同。

摇摇欲坠的马车坚持着回了家。

骆老爷听闻骆深路上遭了强盗,吓得魂飞魄散的往外跑。

待看到被削掉了一个角的马车,还有七零八落的碎木屑,心差点从胸膛里蹦出来。

“……我就说,多带几个人安全,你不听!”骆老爷拉着他前前后后的打量,声线跟手一样都是抖的,“钱丢了是小事,若是人有个什么好歹,让我们一大家子怎么活唷……”

“没事了,爹。”骆深上前抱了抱他,主动展示自己身上完好的衣衫。

骆老爷仍旧缓不过来,满脸哀泣的拉着他。

骆深交代一旁的家仆,“送江天回家。”

骆老爷耷拉着脸:“这到底是得罪了谁啊,又是要打架又是要杀人,不如直接……”

“爹、爹,”骆深拦住他话,伸手请了请身后的韩将宗,“多亏了将军救了我们,若不然,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骆老爷情急之下什么礼节都抛到了脑后,听他如此说,才收回手勉强捧着道谢,“将军……”

他眼含泪花的哭诉:“将军救的不是骆深,而是我们全家几十口人命啊……”

说着双腿一曲,竟是要下跪。

韩将宗一早知道骆深金贵,却不知道能宠成这样,当爹的不管不顾就要替儿子下跪。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骆深就率先往骆老爷臂下一抄,然后稳稳扶住了,“晌午已过,想必将军忙于事务还没来得及吃饭,请进。”

他掩饰的好,韩将宗也不戳破,顺着他话点了一下头。

骆老爷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骆深说的对,午饭已经上桌,正等着开饭呢,将军权且凑合着吃一些。”他恭敬又感激的说:“等到了晚上,一定好好筹备,答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刘副将之前得了吩咐,正要答应下来,韩将宗却一摆手,停了他的话,拒绝道:“下午还有公事在身,我等在别院随便吃些就可以。”

骆老爷看了一眼骆深,骆深没继续请,于是他便顺着台阶道:“草民这就让家仆把午饭摆到迎风阁去。”

韩将宗一点头,准备走人,骆老爷顺水推舟继续邀请:“等将军忙完,晚上一定要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哇?”

韩将宗脚下不停,沉沉“嗯”了一声。

他带着刘副将回别院收拾洗漱,直到身后听不到声音了,才伸手将长刀解下递给刘副将。

“刚刚在竹林怎么回事?你解释解释。”

看语气和神色,仿佛他一个解释的不清楚,这刀就会捅到他心口里。

刘副将小心翼翼把刀接到手里,端正托在身前,开始解释:“将军别生气啊,我觉得这事不能怪我,我远远看着马车都已经过来了!贼人能不追过来吗?我守在这里,正好他们逮住揍一顿!哪知道……”

哪知匪贼没有过来,骆深驾着马车冲过来了。

韩将宗不答话,刘副将跟在他后头继续解释:“骆少爷过来后,看到我着实一愣,问了我一句‘副官怎么在这里?’,我当时脑中一时生锈,但是仍旧记得我们的计划,就说‘路过而已,你们这是怎么了,搞成这幅惨样子?’”

他一边重复着当时的对话,还要模仿着对方的语气,看起来滑稽又忙碌,“但是骆少爷急匆匆的,没有答复我,还把江天从车上扔了下来,交给我看护,自己又跑回去了。”

韩将宗面色仍旧沉稳如初。

刘副将想了想,“我想着,那里有你在,区区几个贼人而已,一定能保护他不受伤,就站在原地等你们,没有跟着一起去。”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韩将宗更无奈,故而出了口气。

这算是解释过关了,但是刘副将态度仍旧不敢松散:“将军你表现的怎么样啊?”

“很不怎么样。”韩将宗说:“贼人已经都吓跑了,骆深回到那里的时候,就剩下我跟一个吓的翻白眼的车夫,指不定还要误会是我揍了他一顿。”

刘副将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确实有点像他说的。

好好计划搞的一塌糊涂,这是什么运气?

二人简直不想提。

刘副将安慰他:“这样也不错,虽然没救到他本人,但是救了车夫,也算是骆家的恩人。”

这‘恩人’就跟计划中的‘恩人’出入太大了。

韩将宗:“他知不知道那里有我在?”

“不知道啊!”刘副将说,然后一顿,又改了口,“我不知道。”

韩将宗扫了他一眼。

刘副将仍旧捧着那长刀,仿佛捧着自己的脖子,“骆少爷聪明,或许猜到了你在那里,不然他一个人,对方五个人,怎么敢冲回去救人?”

韩将宗沉默不语。

见他能听进去,刘副将满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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