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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在沈园读过书是吗?可你并不是我沈家家族之人,为何会来我沈氏私学?”沈园同窗,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他们曾经的关系。

“我母亲曾与你沈家一位夫人交好,我那时体弱多病,她便把我放到沈园读书,顺便也学些药理。也源于此,我才得以认识你。”

听到这里,顾兰亭停了笔,怪不得他身上也有药香,原来也是习过药理的,说不定两个人还是跟同一个师傅学的药理。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半晌,她看着案上那枝杏花,又开口问了一句。他闻言停笔,偏头去看她。面前人侧脸轮廓分明,晕着一层柔和烛影,即使是平静的样子,也好看得动魄惊心。

“什么?”他装作没听清刚才那一句。

“我问你……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说话时她提笔蘸了些墨,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从容一些。

他看着她缓缓开合的樱唇,忽然有些心猿意马,并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飞快地在她的唇角轻啄了一下。

烛影摇红中她猛然瞪大了眼睛。

“啪!”

手上刚吸满墨的毛笔掉到了纸上,这一页条例又白写了。

她匆忙要去捡起来,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他开口,声音温柔得让她心颤。

“我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说话时他看见她脸上也溅了墨迹,便伸手去擦,谁知越擦越多,竟把她白净的脸擦成小花猫了。

看着还浑然不觉的她,他不禁笑起来。

“当日沈园初遇,我便知我这一辈子,都逃不过你的掌心了,可你总是后知后觉……”

他故事还未说起,不知为何,她心中一痛,泪便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泪晕开她脸上墨迹。

他低头吻上她眉睫。

分明记得初相遇。便只合、永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云鬓花颜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回忆回忆(上)

“我初遇你时啊,你还不是如今这般如兰似菊的性子。大概是被捧在手心里久了,脾气坏得很,有些嚣张跋扈……”

李勖捧着顾兰亭的脸,细细将那泪痕擦去,笑将往事娓娓道来……

沈园又称沈氏书院,在绍兴府城郊之外,占地百亩,坐北朝南,与会稽山相对。园内除学堂之外,更有花园、池塘、楼阁数座,实为读书学习、观赏风光之绝佳妙处。

李勖来沈园之时,园内已有近百名学子,为管理方便,学堂按学生学习情况分有甲、乙两个班,他被分去了甲班。

且不说班内,整个学堂里都是沈家的人,李勖一个外姓之人总是要受些欺负的。

同班的人都是同辈中的翘楚,深谙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自然是没有时间欺负他的,欺负他的是乙班的小霸王萧锦麟。

大顺女子不能为官出仕,乙班女子较多,所以风纪相对较散,学业也不是很重。那萧锦麟仗着自己是书院山长的亲孙子,又是沈家家主沈毅之的侄外甥,整日里不学无术,不是欺负女学生就是欺负男学生。

他还有一个特殊嗜好,就是剪人头发。

这一日,他同一众小跟班瞧中了甲班文文弱弱的李勖,觉得他好欺负,便专门站在甲班外面等他下课。

“喂,小子,放学别走,跟我们来,我有个事儿同你讲。”

“哦,好。”

李勖并不知道萧锦麟是乙班的小霸王,听他声音还挺软和,便跟着去了。

他没想到,接着他们一群人竟然把他堵在了书院的墙角,还拿出了亮晃晃的大剪刀。

“你们这是干什么?”李勖这才有些害怕。

“别怕,小子,就是给你剪剪头发。”萧锦麟说着就要拿剪子过来剪,还一脸坏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毁伤?师傅讲的之道,你们都学至猪腹了吗?”

李勖往后退了一步,靠到了墙上。他心里很愤怒,但面上却没什么表现。他说话的气势很足,把萧锦麟都听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

“你这家伙,竟敢骂我,你这头发我非剪不可了!哼!”

“你们在干……嘶,疼死我了!”

眼看着剪刀就要上身,李勖想往旁边跑,没想到正撞上过来看“热闹”的沈兰亭,她怕他跌倒,揽住了他肩膀。偏生这时候萧锦麟拿着剪刀正往李勖身后的头发剪过来,一下子剪到了沈兰亭的胳膊,登时便流了血。

李勖心里一惊,伸手去捂她那伤口。

“你没事,谁叫你扑上来啊?”萧锦麟见有人流了血,赶紧收了剪刀,他只是想剪一绺头发而已,不是谋财害命啊!

“嘶……”沈兰亭拿开李勖的手,疼得眯了眯眼睛,她抬头去看肇事的人,“喂,小球球,怎么是你?我以为有什么热闹呢,原来又是你在闹事!”

“小球球?”

一众跟班听到这个称呼猛地笑出了声,齐刷刷地看向萧锦麟。

萧锦麟顿时满脸通红,小球球是他的乳名,因爹爹酷爱蹴鞠而得名,可这名字除了家里人也没人知道啊?

“小……球球?你是谁?”

“我是沈兰亭啊,你是我大堂姐的儿子是,按辈分儿你还得叫我一声小姨呢!”

她声音娇柔中不失清越,眉眼间都是笑意,俏如三月春花。众人打量她一番,有认识她的朝萧锦麟传递了肯定的眼神。

“小姨?”萧锦麟抓了抓耳朵回忆这个名字,“嚯!小姨,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呀!你得快去医房!”他看着沈兰亭臂上寸长的伤口,心想这下完蛋了,一会儿爷爷和爹爹怕是要对他三堂会审了。

“山长好像朝这边儿来了!”这时候跟班儿中有人惊道,萧锦麟一看爷爷还真来了,拔腿儿就跑了。

本来还乌泱泱的人群一下子散尽,沈兰亭愣在原地,有些风中凌乱。

“沈兰亭,你不疼吗?快去医房!”李勖见沈兰亭的血染红了半只袖子,皱眉问道。

“哦,疼,疼!”

李勖拽住顾兰亭另一只胳膊,带她去了医房。顾兰亭后知后觉有什么不对,狠狠踩了李勖一脚,动作和声音都一点儿也不温柔。

“喂,你怎么能直呼本小姐的名字,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李勖没理她。

“喂,你怎么能拽着本小姐,成何体统,快放开!”

李勖还是没理她。

“喂,你还不放,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勖攥着她胳膊的手放松了一些,回头道:“在下李和昶,天朗气清,惠风和昶的和昶。”

他的声音同他的名字一样清澈明朗,温柔和煦,像穿过长廊那浸着杏花香的春风,沁人心脾。

她觉得脸有些烫,甩开他的手快步跑进了医房。

可医房里没有人,他便自己拿了纱布来给她包扎。她把胳膊放在桌案上,任他为她擦去血迹,撒上药粉。他的动作极为地小心翼翼,她甚至不觉得疼。

“李和昶,你是书院新来的?”

“是。”

“我说小球球怎么又找到头发剪了呢,整个书院都被他剪过了,估计就只剩你这新来的了。”

他点了一下头没答话,她看着他乌黑的头发心里突然有了想法,悄悄拿起了剪纱布的剪子。

“诶,好疼啊,你给我吹一下!”她突然地语带撒娇让他愣了一下,还是低下头替她轻轻吹起来。她只觉伤口上暖暖的,痒痒的,柔柔的,舒服极了。

他低下头,她便悄悄伸手,小心翼翼地剪掉了他脑后一绺头发。

她把那绺头发紧紧握在掌心,怕它掉了又放到了口袋里。低头看他还在老老实实给她吹着伤口,偷偷笑着。

殊不知,她剪他头发的动作那么明显,他早就知道了。

“你太瘦了,怪不得小球球要欺负你!”她瞅了瞅他瘦弱的身板,随便找了个话题。

“嗯。”他抬头,准备给她包纱布。

“嗯什么嗯呐!我跟你说你别怕他,以后我罩着你,没人敢欺负你!”

她说得豪气干云的,说话间还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看他吃痛,她嗤嗤笑起来。

他抬头看,她的眼眸像是一泓清泉,倒映着自己小小的样子。笑的时候眉梢微微挑起,双颊融融,如那栏外杏花一般,娇俏动人。

“你看……看着我干什么?”

她见他一直不包纱布,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可嘴角的笑意却未敛去。这一副娇羞的小女儿情态,看得他红了耳根。

他真诚的看着她,痴痴羞羞地对着她道:“你好看。”

她心中又羞又喜,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这么直白说过她好看。可她终究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想起先生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觉得眼前这少年调戏了自己,一时嗔怒起来。

“说什么呢,登…登徒子,走开,不要你帮我包扎了!”

“嘶……”

她抽回胳膊,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他看她露出白白的牙齿正想笑,却被她看见了,她白了他一眼,不想再理他,抬脚就要走。

却没想到走到台阶处不小心一个踩空,眼看整个人就要往前扑倒下去了,她惊呼了一声。

“啊!”

身体下坠之时,沈兰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就在她已经准备好“从容赴死”的时候,腰忽然被大力地一揽,她回身,整个人向李勖怀中倒去,电光火石间,她的唇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很冰凉,很冰凉。

她的小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她从未干过这样的事。

她竟然亲了他!

“你……”她愤怒地指着他,却又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毕竟他也是出于好意,想救自己。

“对不住了啊,亲了你。我道歉了啊,不要告诉别人。”

她义正言辞地大声说了一句,说完就转身飞快地跑了。天知道她说这话时心跳得有多快,脸有多烫。毕竟承认自己强吻了别人,这很难的,她是这样认为的。

他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廊外,转身偷偷笑了。

他庆幸母亲把他送来了这里,让她遇到了这个这么有人情味儿的女子,和那些优秀的同窗。而不是留他在身边,让他在那檐牙高啄、宏伟壮丽的九重宫阙里,被世俗的冰冷折磨。

他曾亲眼看到王皇后的儿子被武贵妃推到了污臭的御沟里,只扑腾了几下便死去。他庆幸自己只是昭仪娘娘的儿子,是个不受宠的昭仪娘娘的儿子。他那万人之上的父皇,从来没来看过他们。虽然庆幸,可他每每看到母亲暗自垂泪,又觉得心疼万分。

最是无情帝王家。

在那冰冷的皇宫里,活下去很不容易,好好活下去更不容易。

所有人都在为了那个高位步步为营,呕心沥血,他看到的都是尸体,一个又一个亲兄弟的尸体。

他不愿看,他想逃。

母亲便以养病为由,把他送来了这里。他知道,母亲是想一个人面对宫里那些腥风血雨,九子夺嫡的时刻,她想保他不受伤害。

她要他活下去。

唉……

☆、回忆回忆(中)

那日过后,沈兰亭便回了家,好几天都没来学堂。

萧锦麟觉得纳闷儿,便决定找个机会去沈家找找她。

上回误伤她之后,他回家就被罚了一晚上的跪。父亲听说他爱剪同窗的头发,说他不孝,差点儿要把他打死,还好爷爷拦住了他。

不然他就要“英年早逝”了,还是死在自己父亲手里。

“小姨,父亲大人太暴躁了,简直把我当蹴鞠了,拳打脚踢的,时不时还来个双腿齐踢,可疼死我了,我又不圆!我又不是真球!”

萧锦麟去了沈府,见到沈兰亭就是这样说的。他边说还边比划,配上他软软的声音,笑得她嘴里的糕点差点儿都喷出来了。

“小球球,你真是太可爱了,下回我跟大姐夫说一声,不叫他这样了。来,摸摸头,吃糕点。”沈兰亭虽跟萧锦麟同岁,但在他面前却是一副大人的样子。她豪不温柔地揉了揉萧锦麟的头,把手上的糕点渣儿揉到了他头上。

萧锦麟觉得小姨待他太好了,便狂热地向她指控了自己父亲的十大“罪行”,希望小姨能叫父亲改一改。

待到面前整整五盘糕点都吃完了,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来找小姨的目的。

“小姨,话说你为什么躲在家里不去学堂啊,是因为亲了那个李和昶吗?”

听得这话,沈兰亭嘴里的糕点这回是真的喷出来了,全喷到了萧锦麟脸上,他一张白白嫩嫩的俊脸顿时布满了糕点渣子。

“小姨!你干什么!”这是无妄之灾啊!

“啊,对不住啊,我给你擦擦啊!”她边擦边低声问道:“小球球,你怎么知道,那个,我亲了李和昶啊?”

“我……”

萧锦麟还在想要不要实话实说,沈兰亭已经打断了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知道了!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这个家伙,哼,我要找他算账!”

她说着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一阵风似的,萧锦麟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小姨,我脸上还有糕点渣呀!”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府外沈兰亭已经上了去学堂的马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兰亭火急火燎来到学堂时,甲班乙班正异口同声地都在读《关雎》,书声琅琅。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站在甲班窗外远远瞄了一眼,李和昶合着书,应当是在认真地背诵。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进去不太好,又怕甲班的人发现,就跑到廊下那棵杏花树下面站着。一边扒着那杏花树皲裂的树皮,一边想自己待会儿到底该怎么找李和昶算账。

待大家集体诵读了三遍《关雎》,便到了时间,钟声一响,两个班都下课了。可是杏花树下的沈兰亭却恍然未觉,她还站在那里发着呆。

直到发现所有人站在树下看着她,像看看猴子一样,她才回过神来。

“你们看我干什么?”

“大小姐,听说你……强吻了李和昶,我们就是来围观一下,看你要干什么!”沈兰亭平时跟大家关系都挺合得来,大家说话也都没遮掩。

“……”

沈兰亭满脸黑线,他以为只有萧锦麟知道,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她堂堂沈家大小姐不要脸面的吗?

这个李和昶,真是太可恶了!

“李和昶他在哪里?”她忍着心里要爆发的愤怒,咬牙切齿地问了一句。

“那儿……”

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她发现他已经快出了学堂门了,抬脚便追了过去。

“喂,你给我站住!”

李和昶听到沈兰亭的声音,眸中闪过一丝喜悦,听话地停住了脚步。

“不是叫你不要告诉别人吗,为什么他们都知道了?”她指着他质问道。

“知道什么?”他装作不懂的样子。

“知道我,亲了你。”她捏了捏裙角。

后面那三个字她说的很小声,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在大庭广众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太羞人了,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哦!”众人似有所得,阴阳怪气地一起哦了一声。

“不是我说的。”

大家都在起哄,可李和昶竟然还这么淡定,沈兰亭快气炸了,咄咄逼人地指着他道:

“喂,你这是什么话?敢做不敢当是吗?”

“真的不是我,你要我怎样?”他向前走了几步,任她的手指戳到了自己心口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哼,我讨厌你,以后别跟我说话了!”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撂下一句话便拔腿儿跑了。

“李和昶,快去追呀!”看沈兰亭气鼓鼓地跑了,大家纷纷起哄起来。

于是他就真的去追了。

沈兰亭跑得很快,一转眼便不见了,他追到了溪边才发现她。

“呜呜……”他以为她只是坐在那里生闷气,走近才知道她竟然嘤呜着哭了起来,一张俏脸上满是泪痕。

看她这个样子,他顿时就慌了,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伸出手不知道该往那里摆。

他长到十五岁,可还从未哄过女孩子。

“喂,沈兰亭,你哭什么?”他也想温柔的,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变得很硬。

“哼!”这下她哭得更大声了,诋毁了她的名声不承认不说,还对自己这么凶,还有没有天理了?

“喂,沈兰亭,你别哭了。”

这回他放软了声音,可她没理他,自顾自哭着,时不时用袖子擦擦眼泪。

“这都下午下学了,你别哭了,我们回去,饭堂开饭了,你也饿了对不对?”他换了一招,这几天他都了解过了,沈家这位大小姐好吃,他觉得这招应该有用。

“我饿不饿才不要你管呢,骗子!登徒子!”她擦擦眼泪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朝他踢了一颗石子,但是没有踢中,不过她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不生气了对?其实这也没什么,吃亏的是我,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什么?吃亏的是你?他们说的可都是我啊!哼,我一世英名都叫你毁了!生气生气生气,太生气了!”她撅起嘴来,疯狂地朝他踢石子。

“诶,你说得也太严重了!别踢了!”

他避之不及,便攥住了她胳膊。她乘机踢了他一脚,看他白衣上落下黑印,得意地笑了笑。

低头却发现他腰间挂的笛子掉到了地上。

“你竟然会吹笛子,吹笛子给我听啊?”她捡起那笛子递给他。

“你不生气了,我便吹给你听。”

“行啊,那我以后每次生气,你都要吹笛子给我听!”

她冲他笑,笑靥如花胜春好,他半晌才答道:

“好。”

他横笛,一缕清音呜咽而起,先自低低缓缓,曲折婉转,再而悠扬清越,渐至逸兴遄飞。

他吹的是《喜相逢》。

其时天空地净,寂静无声,天地间只剩他清越的笛音,迂回辗转,余音不绝。

落落飞花,澄澄水华。一溪笛声,两袖清音。

醉了她心魂。

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笛音,可她还是从轻快的笛音里听出了怅惘。

他横笛向北望长安的方向,横吹夕阳。故地三千里,隔的是沈园的杏花,是江南的山水,还有迢递的阁楼宫阙。

他的心在长安。

思乡令人起怅惘。

一曲罢。沈兰亭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忽闻得一阵掌声,回头看同窗们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李和昶,真好听,我以后每次生气,你都要吹笛子给我听啊!”众人异口同声,声如响震,尤其是带头的萧锦麟,声音最大,笑得最开心。

敢情大家围观刚才自己哭唧唧了?她顿时感觉自己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难受。

“李和昶,再给我们吹一个!”萧锦麟完全不知道情况,兴冲冲地朝李和昶跑过来,跟班儿们也都跑过来了。

“不吹了,谁叫你们偷听的?”这话是沈兰亭回的,其时她正好站在溪边,便朝萧锦麟泼了一捧冷水。

“小姨母!”

萧锦麟不甘示弱,几步走下水,飞快地朝沈兰亭也泼了一捧,还呼朋引伴地叫伙伴儿们都来。

“快,你们都来,我们一起玩啊!”

“来了,哈哈~”

大家很快加入了阵营,你一捧我一捧地互相泼着水。到底是在学堂里拘着久了,一到野外,大家都撒起欢儿来。

春水尚凉,可一群人小孩子心性,就算是被泼到了也不甚在意,反而越闹越欢。

只有一直站在沈兰亭身边的李和昶觉得不好,他不想那冰凉的溪水泼到她身上,每每总是能眼疾身快帮她挡过去,可她总觉得他实在碍她事儿,离得近还要朝他泼水。

这是在存心报复。

所幸,最后的战况还算不得惨烈,女孩子们只是湿了裙摆和袖子。不过男孩子们就惨了,身上都是水,特别是萧锦麟和李和昶。

“哈哈哈~”

春阳融融,大家互相看着,哈哈笑着,心情都同水中的鱼儿一般欢快。

春风自共群人笑,吹暖兴城十万家。笑歌声里轻雷动,青山迢递也开颜。

☆、回忆回忆(中)

书院是寄宿制的,虽然也可以回家去,但很多学子都会选择留下来,跟同窗们住在一起。书院里没有单间,大多是七八个人同一个房间。

晚上,萧锦麟睡到了李和昶所在的寝房,他们那里正好有一个空床位,就在李和昶旁边。

“喂,李和昶,我来找你玩啊!”他伸手扯他被子。

“我睡觉了。”他并不想理他,捂紧了被子,觉得有些冷。

“喂,小子们,都给我说起话来,把李和昶闹醒!”扯不了被子,萧锦麟有得是办法。

“李和昶才没有睡着呢,刚才还瞪着眼睛看月亮!”有人瞎说了一句,今晚根本就没有月亮。

“李和昶,听说你从京城来,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吗?”确定他没睡,萧锦麟问道。

“对呀,李和昶快说!”有人附和。

“诗,酒,花,茶,人。”李和昶惜字如金。

“切!”众人齐声切了一声。

“这算什么好玩的,我们绍兴府也有。再说,你在京城有我们这么好玩的同窗吗?”一同窗问道。

“没有。”李和昶摇头,眼前浮现的是沈兰亭的脸。他缓缓笑了,那双眸子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哎哟,我看见你笑了,快说,你刚才想的是谁?”萧锦麟成功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李和昶立马敛了笑容,他才不会告诉他。谁料,顷刻便被睡在他另一侧的同窗揭穿。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沈兰亭啊,毕竟是被沈大小姐亲过的人!”其实那天在医房,是萧锦麟带着一众跟班儿偷看,后来大家才都知道的,并非李和昶说的。

“哦!”

同窗们再次阴阳怪气哦了一句,李和昶脸上烧起来,迅速蒙上了被子。

萧锦麟伸手去扯他的被子,可他攥得太紧,他怎么也扯不开。

“喂,李和昶,你还害羞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小姨啊?”他边扯边问。

被子里的人不回答。

“快从实招来,你什么时候喜欢我小姨的?”

被子里的人还是不回答。

“你喜欢她什么呀?”

“你告诉她了吗?”

“她喜欢你吗?”

“……”

萧锦麟越问越直白,扯被子的劲儿也用得越来越大,李和昶用腿压住两边的被子才没被扯开。他在被子里憋得快喘不过气来了,欲哭无泪。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萧锦麟打了一个喷嚏。

“啊嚏...”

“好冷啊!”

“完了,好像染了风寒了!”

众人都缩回了被子里,不再为难李和昶了。

这下好了,下午戏水时撒欢儿太过了,结果很惨烈,当晚大家就都染上了风寒。

头一天晚上该传染的也都传染了,第二天,两个班里只剩下沈兰亭还活蹦乱跳的。

没有敢说是因为戏水才得了伤寒,要让家长知道男女学生一起去戏水那会不得了。萧山长便以为是书院里来了瘟疫,强制性地叫沈兰亭回了家去。

学堂里也停课了,除了请大夫之外,萧山长每天吩咐人熏一次醋和艾草,搞得书院里乌烟瘴气的,一众学子们都有些消受不了了。

不过这般日日折腾下,学子们的病倒是去了不少。

沈兰亭天天派小厮去书院打探,就等大家病好她好回去,待在家里实在太无聊了。

她回到书院时,学堂已恢复了正常上课,大家在校场里练习射箭。

她才进门,正兴高采烈地,冷不防一只羽箭就朝她射了过来,她脸上笑意还未收去,乍惊之余根本来不及反应。

“飕!”

说时迟那时快,又射来一支箭,破空之际,刚好打掉了前面那支,前面那支断成了两半,掉到地上。

沈兰亭悬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又猛地掉下来,惊魂未定中,她喘着气,差点儿站不稳要跌下去,还好身后有丫鬟扶着。

“小姐,没事了。”丫鬟贴心地替她抚着背,这才发现自家小姐已被吓出了眼泪。

校场里,李和昶拉满弓就对准了刚才射前面那支箭的萧锦麟,一时剑拔弩张,还未回过神儿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萧锦麟,你干什么?那是人命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冷得吓人,鹰钩一般的目光里有怒气,有杀气,摄人心魄。

现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萧锦麟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和昶,吓得后退了一步,他撞上后面的木架子,腿开始颤抖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我射不中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看到小姨来了,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射中,没想到一向箭术极差的他竟然中了,刚才他也很怕啊。

“李和昶,我没事啊!”沈兰亭也被这气势吓住了,可她并不怕,伸手抓住了他胳膊。

她声音低低的,孱弱的睫梢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滴,梨花带雨的娇颜看得他一阵心疼。

“没事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放下了箭。

“啊,没事了,大家继续练剑!”

这时教习箭术的谢师傅大声喊了一句,唤回了大家的注意力。顾兰亭拉着萧锦麟走了,他也没有管。那可是沈家唯一的小姐,她想来就来,想带谁走就带谁走,他是管不了的。

不过这个当众箭指同窗的李和昶他可以好好管管。

“你和昶,同窗之间要团结友爱,你刚才是在干什么?人不大气势倒是足,去,绕校场跑二十圈,不跑完不准吃饭!”谢师傅话虽然说得硬气,可他心里却还是没底的,他也怕一个搞不好,眼前这家伙就箭指自己了。

“是!”

他没想到李和昶竟然乖乖听话,放下弓箭真的去跑圈了。

校场外,沈兰亭看了一眼跑圈的人,回头发现萧锦麟竟然还在发抖,摸了摸他的头。

“小球球,你没事?被吓坏了?”

“有点儿……小姨,我以后再也不敢那样对你了,再也不敢了。”他摇着头,心里还很后怕,他真怕刚才李和昶会杀了他。

“别怕,他只是一时生气,他平常不是这样的。你看,他被罚去跑圈了。”

萧锦麟看见李和昶在跑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也有错,也该被罚。

“我也去跑圈。”

他说着便真的跑去了。

沈兰亭远远看着两个跑圈的身影,揉了揉眼睛,想把未擦尽的眼泪都擦掉。

彼时她还不懂李和昶箭指萧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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