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案子要处理呢!”
“哦,唉,我本来还准备请你喝酒呢!对了,冯金的案子还在查吗,可有什么新进展?”
“一直都没有什么新发现,这些日子衙门事儿又多,便搁置了。”他知她是不相信冯京是真凶,所以才分外关注这个案子。他也不信,可就是查不出什么来他也很无奈。
“京兆府案子很多?”京城不应该很太平么?
“是啊,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自富桑东侵以来,便开始有部分外族进入京城,欲图不轨。朝廷已限制了通商,很多富桑商人心有愤恨,北街那一片儿现在乱得很……”北街是京城的外族聚集地,商贸繁华,鱼龙混杂。
“你要注意安全!”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又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他们都把对方看得很重要,总是第一个关心对方的安危。
得你这个好友,这一生足够。
接下来好一段日子,顾兰亭每天进翰林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问高安有没有新邸报或是战场的消息,高安虽然只是个书吏,却是整个翰林院消息最灵通的人。
“顾大人,又要问战场的最新消息是?”这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了,高安一进登瀛门就看见顾兰亭在那儿等他。
“是啊!”顾兰亭点了好几下头。
“顾大人太心急了,我昨天听宫里的朋友说,皇上才到东夷边境而已,还没开始打呢!”
“才到啊?”
“消息入京得些日子,如今可能……刚开始打。顾大人莫着急,很快便会有战报传入京城,肯定是首战告捷!”
“你怎么知道肯定是首战告捷?”
“我相信咱们皇上啊!三年前富桑蛮子攻破京城,那时候人人自危,各个皇子王爷包括先皇都想弃京而逃,只有皇上一个人站出来,智擒富桑首领,救京城于水火。皇上那时不过十七岁而已,如此勇毅真是世间难得,再看看我,十七岁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子里玩泥巴呢!”
“哈哈,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那是,怎么说也在京城生长了三四十年,还真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呢?”
“那……你知道当年沈家是怎么回事吗?”顾兰亭装作无意地问道,心却是揪紧了。
高安一听心里一慌,赶紧四处望了望,把顾兰亭拉倒了一边偏僻的地方。
“大人,这可是禁忌话题啊,咱不能在这儿口无遮拦地讨论!”
“我就是好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高安迟疑了一会儿,想着顾兰亭也不是什么外人,就还是说了。“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沈毅之一身侠骨正气,盛名在外,沈家私济蛮夷的事儿确实有好多人不相信,可证据确凿,富桑确实是得了一大笔金银才得以东侵,连沈毅之也心甘情愿俯首认罪,外人自然没什么能置喙的。要我说,沈家就是太富了,比皇室还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终究是要惹上事儿的。就算大顺皇室不有所动作,富桑蛮子那边也盯着呢……”
听完高安一番话,顾兰亭是摇摇晃晃地回到顾府的。
她知道父亲当年认罪了,可是今天听高安说,她突然觉得疑窦丛生,父亲为什么会俯首认罪?如果沈家是被冤枉的父亲为什么要认罪?
是她以为的屈打成招吗?
她感觉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的脑袋突然疼起来。
心情也不好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冬暖见顾兰亭扶着门一副站不稳的样子,赶紧放下茶水来扶她。
“没……没事……”
顾兰亭坐下来,喝了口水,颤巍巍问道:“冬暖,你说,我爹是被冤枉的吗?”
“……是,是的。沈老爷为人慈善仁爱,是绝对不会通敌叛国的。”其实冬暖并不知道,但她还是说了是,语气故作肯定。
顾兰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里松了一点儿。
“冬暖,拿些酒来,我想喝酒。”她近日心中烦闷,便总是想喝酒。
想大醉一场,不问世事。
“小姐,怎么又喝?”
“拿来!”
冬暖知自己劝不住,索性也不再劝,而是换了一个法子:在上好的绍兴花雕里面兑了水。反正她家小姐是个不大会品酒的人,应该也尝不出来。
诚然,顾兰亭也真没喝出来,不过她还是醉了。喝得脸红通通地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冬暖俯耳去听,听得这话笑出了声,她家小姐还真是关心国事,忧国忧民。她弯身正准备把顾兰亭扶到床上去,忽听得嗖的一声,一只羽箭掠过她耳朵,一下子钉到了墙上的字画上。她惊诧中回头去看,院中有个黑影飞快地掠过了墙头。
“万岁万万……”
顾兰亭的嘟囔声也霎时停住,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我去看看!”冬暖惊魂未定,想出去看看那人是谁。
“别,你又不会武功,别去了,该跑的都跑了。”
顾兰亭拉住了冬暖,她心中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小姐面前,应当是不会武功的。
冬暖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下来,将墙上的箭拔了下来,上面有一张字条。那人,想必是来送信的。
只是不知道送的是什么信。
☆、江南旧雨
顾兰亭拆开那纸条来看,上面写着:欲知沈家事,来江南旧雨。
江南旧雨是北街最大的茶楼。
她顿时心里一紧,反复翻看了纸条和箭,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没有任何异常。可这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呢?
“冬暖,我要出去一趟。”她要去江南旧雨。
顾兰亭说着便已站起身来要走,冬暖拉住了她。
“小姐,你不能出去,现在已经傍晚了,况且最近京城也不太平,出去太不安全了。”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而且你不要跟来,以防我有事,你得去柳府找柳还行。”
“好。”
北街,江南旧雨。
虽已傍晚十分,茶楼客人还是熙熙攘攘,高谈阔论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脸上都是寻常之色,顾兰亭一时也找不到约她来之人,索性点了壶龙井坐在窗边的位置等。
一壶龙井竟然要二两银子,真贵,怪不得说北街是京城的销金窟,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不过喝着茶吹着习习夜风倒也凉快,顺道还吹散了酒意。乘着风,邻桌一群贵公子们口无遮拦的谈话声尽数传到了她耳朵里。
“你们说咱们这少年天子这次带兵过去,打的赢扶桑蛮子吗?”发问的像是那群贵公子的头子,油头粉面,长相猥琐,还娘里娘气的。
“那说不好,富桑蛮子长得高大威猛的,可不好对付呢!”
“对对对,富桑蛮子可厉害了,当年京城可都差点儿没保住呢!”
……
听得一群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们言语之间尽是在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顾兰亭不由得有些怒从中来。
可她忍着没发话。
这不是她此行该干的事情。
她正四处张望着,恰好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茶楼,柳太师之子柳仁,她心里突然生了不详的预感。
“你们这一群二百五,家里有几个钱不晓得天高地厚了是?敢说皇上打不赢?”柳仁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眼前这些人不过是几个京城富家子而已,他完全不用放在眼里。
“哟,柳公子啊,没有没有,你听错啦,我们说皇上少年英武,智勇双全,此行必定旗开得胜。”那群人立马换了一番嘴脸,脸上堆起了笑。
“这还差不多,一个两个的别拿着朝廷的钱,还狗嘴吐不出象牙,净说些难听的话。”
“是是是。”他们连忙招呼柳仁坐下,又吆喝着上了些好茶好酒。
“哥几个,最近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吗?这日子过得怪没意思的!”柳仁吃着酒,问道。
“好玩的多着呢,听说北街最近开了一个小倌馆叫菊花台,里面的小馆们各个俊美不凡,叫人垂涎三尺,要不要一起去玩玩?”那油头贵公子一脸狞笑。
“什么恶心玩意儿,本公子可是喜欢女人的!”柳仁啐了一口。
“哎呀,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京城可流行这个呢!”那群人一同说道,各个笑得猥琐。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东夷边境水深火热,京城还在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真是讽刺!
顾兰亭听到他们这话是真的怒了,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忽地拍案而起。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想说的话已经被一个店小二当前说了。那店小二身材娇小,说话却是理直气壮,中气十足。
“前线三军将士正浴血杀敌,你们在干什么,竟然在玩小倌儿,还要不要脸了!”
“……”忽地被当头痛骂,一群人有点儿懵,可也很快回过神来,“你大爷的,是想死吗?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下三滥的人教训我们来了?”
那油头贵公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小二差点儿站不稳。可他还觉得不够,还要叫来他的打手教训那小二。
“来,都给我打!”
“以多欺少,不太好?”顾兰亭拉了一把那小二,正欲把他护在身后,那小二却一溜烟儿跑了。
顾兰亭哑然。
“你又是谁?”油头公子打量了顾兰亭一番,见是个俊秀的小白脸,眼里泛了泛精光。
“哟,这不是顾公子吗,冤家路窄呀,又见面了!”这时柳仁认出了顾兰亭,笑道。
油头贵公子误以为柳仁眼中的笑意是戏谑玩味,又见顾兰亭生的朱唇粉面很是漂亮,心里一痒,说话也油了起来。
“哟,这个小冤家长得不错啊,来跟大爷们玩玩?”他可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摸顾兰亭的下巴,顾兰亭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
“嘿,别不识抬举,来,把他给我抓起来!”油头公子这是看上顾兰亭了,非要玩玩她不可。
“光天化日,你们这是做何?”顾兰亭不会武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被油头贵公子的打手们擒住了。
顾兰亭虽没向柳仁求助,可柳仁还是觉悟了点儿,朝那油头贵公子道:“谭贵,这样不太好!”
“哎呀柳公子,没有什么不好的,他就是那个踢你手腕子的,今天又放走了骂我们的人,不收拾一下怎么行?”
“这……”柳仁迟疑了一下,他心里还是记着仇的,况且今天周缨又没在这儿,收拾一下顾兰亭也未尝不可。
顾兰亭知道柳仁是不会救自己的。再看茶楼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朝廷命官,由不得你们在这儿大言不惭。”她尽量从容,面不改色。
“命官?我爹还是工部尚书呢,我会怕你?识相地就坐下来陪大爷们喝喝酒,大爷们高兴了就放你走。”
顾兰亭被强迫着坐下来了。
听谭贵这话,她真想吐他一口唾沫,可她忍了下来。
这时柳仁怕玩大了,在谭贵耳边耳语了一句,说顾兰亭是今科状元郎,叫他不要过分。
顾兰亭看见谭贵的脸色变了变。
“赶快放我走!”顾兰亭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谭贵倒是从未见过这么年轻的状元郎,他玩惯了小倌儿,心中诸多欲念,可现下却又玩不得这位状元郎,眉毛一挑,心中已有了算计,便朝身边的小喽啰递了一个眼色。
小喽啰倒了一杯酒。
“别呀状元郎,来,喝了这杯酒,我就放你走。”
顾兰亭不想喝那酒,可谭贵已经递了过来,抓着她肩膀的打手们也加大了力气。
“放开我,我喝了就赶紧放我走!”
“快,放了!”
打手们放开顾兰亭,她接过那杯酒,一仰头便尽数吞入了喉。
入喉便觉味道不对,酒里有东西。
可她没有露出丝毫异色,疾步走了,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甚至可以想象,一会儿谭贵的打手们还会来追她。
她已经在心里把谭贵骂了千千万万遍。
猥琐!下流!变态!
看顾兰亭走出去有一会儿了,谭贵打了一个响指,果然有两个打手不动声色地追出去了。
柳仁这才感觉事情非常不对劲,照理说谭贵这厮应该没这么容易放人走啊?
“谭贵,你那酒里不会有什么东西?”
“没有,这不就是平常的酒吗?来,咱们接着喝!”谭贵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还自己倒了一杯喝了。
可柳仁并不相信。
“……这一闹腾都没心思喝酒了,本公子先走了!”柳仁拿起酒杯又放下,他还是觉得有问题,心里总是预感顾兰亭会出什么事儿,起身要去看看。
这新科状元郎可是周缨的好朋友,他不能叫人家当着自己的面儿出了事儿,不然周缨的刀又要架到脖子上了。
想想就可怕。
柳仁出去了,谭贵一群人也出去了,茶楼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一直躲在楼梯后面的小二这才露了脸,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扬起了一弧渗人的笑容。
“找到了吗?”
“没有!”
柳仁跟两个随从在街上找了找,没看见顾兰亭,倒是看见了正与友人喝酒的李柽,他认得他,上次飞马去救顾兰亭的人,好像也是个翰林官。
“喂,小子,顾兰亭刚从江南旧雨出来,你见着她了吗?”
“柳……公子,出什么事了?”李柽虽对柳仁印象不太好,可语气还是尊敬的。
“她……可能是出事了,我怕她被人抓起来了,快,快找到人要紧!”
柳仁有些着急,正四处望着,又看到两个京兆府的捕快在巡逻,便不再问李柽,快步追了上去。
李柽心里有些纳闷儿,他以为柳仁找顾兰亭是又想刁难她,怎么他一副担心她的样子?是谁要抓她?
“坏了,肯定是出大事儿了!”
直觉告诉他搞不好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李柽猛地惊起,也开始吩咐随从找起顾兰亭来。只有找到她,才能确定她是安全的。
☆、梦里合欢
柳仁见到了京兆府的捕快,很快便找到了就在附近巡逻的周缨。
“周缨,不得了了,顾兰亭不见了!”
柳仁还本来想伸手去拉周缨的,在她凌厉的目光下却不得不顿住了手。
“什么,什么意思?”
“刚才我与谭贵他们在江南旧雨喝酒,顾兰亭冲撞了谭贵他们几句,他们非逼着她喝酒,后来……我怀疑谭贵那厮在她的酒里下了药要玩儿她,可现在我找不到她啊!这该如何是好?”柳仁此刻心里已经笃定了,那酒里肯定有东西,不然顾兰亭不至于一出茶楼就没了人影。
“什么?”周缨心下一惊,顾兰亭一看身子就弱的很,要是被谭贵玩儿了还得了?“你刚才怎么不救她,这会儿倒装好人了?”
周缨终究没按耐住,刀蹭地一声就架在了柳仁脖子上。
“你相信我,我是想救她的,我都跟谭贵说了顾兰亭是朝廷命官,哪晓得他想玩小倌玩疯了,新科状元郎也敢搞。”
柳仁说得有那么一点儿真诚,周缨收了刀。
“谭贵呢,谭贵去哪儿了?”
“谭贵?刚才我出来了,他也从茶楼出来……”
柳仁话还没说完,周缨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说你怎么这么草包,知道谭贵有问题怎么不问他,你堂堂太师的儿子还怕压不住他?我看你根本就是对顾大人怀恨在心,隔岸观火是?”
“我没……”
“管你有没有,谭贵喜欢去哪儿搞……事情,还不快去找!”
“我也不知道,他先才好像说了一个……菊花台,不知是不是。”
“菊花台?吭,咱们去……去找。”周缨知道这是个玩小倌儿的地方,掩面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北街上,明灯高照,人群还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李柽在街头街角来来回回寻了好几遍,才发现蜷缩在桥边树下那一抹纤瘦的身影。
她匿于丛树之后,他差点儿没发现。近看,她正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在颤抖。
“兰亭兄,你没事?”他朝她伸出了手,想拉她起来。
顾兰亭身上正热得慌,她拽住自己,是为了不让自己再伸手去撩开衣服。此刻甫一听得熟人的声音,又见他那白玉一般修长的手,只痛苦地咽了咽口水,半饷才说出话来。
“别,别靠近我,快走!”
她蹭着地,往后退了一步,低碎的声音因为药物的原因带了别样的娇俏与妩媚。
他听得心旌一荡。
再看她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领口微微开着,暴露在外的颈部亦是不正常的粉红色。
他心知她是中了什么药物。此刻却是靠近也不是,放手不管也不是。
迟疑了一会儿,再看顾兰亭,她已一个手刀,将自己劈昏了过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兰亭兄,兰亭兄?”李柽伸手轻轻拍了拍顾兰亭的脸,见她许久未应,知她这是实打实地昏过去了。
他想抱她起来,手才触及她的腰,却是动不了了。纤腰束素,盈盈一握若无骨,好似一用力就会掐断似的。手感好得,叫人再也移不开手来。
他又低头去看她的脸,她双颊融融,似惹红霞,饶是静着,眉宇间也散发着极度的媚惑,叫他不由得心下一热。
他迟疑了良久,才俯身抱了她起来。一时温香软玉在怀,特别是她那柔软的腰肢,传来一阵滑腻惊人的手感,叫他的心里没来由地躁动起来。
他大着胆子俯身嗅了嗅顾兰亭身上的味道,有一股清清浅浅的药香涌入他鼻翼,好闻得紧,倒叫他心里的燥热平静了些。
踏上小桥,桥下起了一片蛙声,蛙鸣夜愈静,四下已无人。
李柽心念转了转,抱着顾兰亭去了临近的客栈,他刚把她放到床上,就听得她柔柔媚媚地“嗯”了一声,像是有了意识。
他再次伸手拍了拍她的脸。
“兰亭兄……”
他话还没说出口,只觉怀里一重,面前的人蹭进了他怀里,她身上的药香与热气,一并向他涌来。
“热……好热……我要凉快……”
腹中热浪一波接一波的袭来,让顾兰亭自晕厥中醒了过来,此刻她的意识已经淹没在了灼热的浪潮中。她感觉李柽身上有凉气,扭动着身躯蹭着他,手碰到他脖颈,点点凉意让她只想贴着他,不想松开,手也顺势从他衣领探了进去,想要求索更多凉意。
“热……热……”
她声音婉转妩媚,柔若无骨的手还在他心口处游移,真真儿酥入了他骨子里。他晚上喝了不少酒,此刻酒气全涌上来了,只觉身上不管哪里都是热的,不由地便伸手往外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谁知这一拉倒叫怀里人寻到了机会,另一只手也贴上他心口。
她的手好烫,人也好烫。
到底是谁给她下了药?
他终究还是有意识的,知道此刻做什么都是趁人之危,便要伸手去掰开她的手。
哪知她倒也听话,他刚碰上她的手她便松开了,可却是又环上他的腰。他低头看她,她娇俏的俊脸此刻已布满细密的薄汗,往常柔和的山眉水眼正痛苦地皱着,薄唇嫣红似火,润泽柔软,如此妖娆撩人,却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
他低吼了一声,眼看就要按耐不住了。就在他俯身准备吻她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两瓣柔软丰腴的小香片,贴合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这一种湿漉漉且灼热的触感顷刻便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清醒的意识。
面前的人是个男人又怎样,他欢喜了欢喜了,况且伊人此刻又中了药?他有什么碰不得?有什么做不得?
一阵风声吹来,窗外几树合欢花忽地开了。花丝半白半红,细长如樱,在夜风里摇曳着,丝丝缕缕的光影落在花心上,明明暗暗之中,像极了谁家妩媚的女子,在清醒与沉沦间摇曳。
忽地,月光从晦暗不明的云丛中露出脸来,风也忽然停了,月华如练,落在方才还摇曳不定的合欢花上,花儿霎时红白分明起来。
花儿静了,花儿醒了。
☆、有分成双
月光照入帘帷的那一刻,顾兰亭突然有了一丝丝清醒,自迷离中睁开眼,有两瓣滚烫灼热的唇正紧紧贴在自己唇上。
她下意识地嗅了嗅,鼻翼间嗅不到熟悉的药香味儿,才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发觉那人正用舌头抵着自己的齿关,她有些厌恶这样的触碰,便伸手推搡了面前人一下。
谁知这一搡用的力气太大,使得她不小心从床榻上跌下去,头磕到了冰冷的地上,还在地上滚了一滚。她吭了一声,倒不觉得疼,而是用脸和胳膊贴着冰凉的地,缓解着身上的热气。
她在狠狠用力咬着下唇,拼命想让自己在炽热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兰亭兄?”
李柽才吻上顾兰亭的唇便被她推开,有些茫然,还以为她清醒了。可喊了她一声又不见她应,便起身朝她靠近,颤抖着想拉她起来。
他此时酒气上涌也有些不清醒,可他却感觉顾兰亭是清醒的。因为他向前一步,她便往后退一点。她是匍匐在地上的,爬得很慢,却也在他的逼近中一点点爬到了墙角。
她的动作停下来。
他知道她无路可走了。
他身上的燥热还未褪去,他还想靠近她,还想亲她,还想尝她温软的嘴唇。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他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时,才发现她唇边已流了许多血,斑斑血迹点在小巧精致的下巴上,竟然有几分触目惊心的美。
他忽然便看懂了她眼里的倔强,她在忍。他想伸手擦去她唇边的血迹,却惊得她后退了一步,靠在了窗边。
有夜风吹过,让顾兰亭猝不及防舒服了一截,她偏头往外看,楼下一潭池水正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像有千颗万颗宝石点缀其上,莹润动人。
她踮起脚,用力伸手想去抓那些宝石,然后只觉身子一轻,竟是跃了下去。她在呼呼风声中闭上了眼,只觉身上的热气在一点点散去,万籁俱寂。
李柽万万没想到顾兰亭竟然就这样跳了下去,心儿顿时提了起来,电光火石间,他伸手只堪堪碰到了她衣角。
“顾兰亭!”
“笃笃笃……”
就在这时,他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他忽然清醒了些,却没有去开门,而且看着顾兰亭下落的身影,也想跳下去。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李柽被来人揪住了衣领,狠狠一摔,撞到了墙上。
“滚犊子!”
来人正是先才在江南旧雨给顾兰亭下药的谭贵。他看见李柽抱着顾兰亭来了客栈,便叫了打手跟了过来。他下的药,他看上的人,怎么能白白让别人得了便宜?
“你们……是什么人?”李柽被摔得极痛,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了,这下才是真正彻底清醒过来了。
“别废话,你报来的小白脸呢?”
“小……”李柽一惊,知道他们找的是顾兰亭,警觉地闭了嘴。
“公子,那个小白脸好像掉到水里了?”一个打手看到窗外池面水纹阵阵,好像有一个人在里面翻腾,朝谭贵道。
谭贵到窗边一看,果然是的,满脸横肉的大脸升起了狰狞的笑意。
“哈哈,还是要落到我手里,走,跟我下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抓她?”
心旌慌乱中李柽抓住了谭贵的腿,谭贵哪里会理他,狠狠踩住了他胳膊,迫得他不得不松开。
“打死他!哦不,别打死。”
“啊!”
谭贵带的打手各个高大威猛,都是练过武的,客栈内很快传出了一声又一声惨烈的尖叫。
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动他看上的人,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行?
“公子,他晕过去了!”
“行了,别管他了,赶紧下去给本公子捞人!”
见李柽被打的趴在地上,踢他他也不动了,谭贵这才满意。他搓了搓手,带着一群打手们下楼去了。
客栈旁边是一个面积不大荷花池,顾兰亭落入池中,池水灌入口鼻那一刻,脑袋里电光石火翻涌,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想起在沈家学堂,那些朦胧美好的过往。
想起白胡子的山长,性格各异的同窗,人小鬼大的萧锦麟……还有,卓尔不群的,李和昶。
想起她为他流过血受过伤,想起她亲过他,想起她听他吹笛,与他戏水,跟他吟诗作对,同他一起过生辰……
“沈兰亭,你真好看。”
“沈兰亭,你不生气了,我便吹笛子给你听。”
“沈兰亭,我给你呵着热气暖暖手。”
“沈兰亭,别喊了,我在这里。”
“沈兰亭,我以后每年都同你一起过生辰。”
……
记忆中的翩翩少年,与那位仪范清冷的少年天子的眉眼重叠起来。
阿昶……原来,她真的曾经这样温柔亲昵地唤过他,不是他死皮赖脸的一厢情愿。
“顾兰亭,不知道我写的信你有没有收到……”
他托萧锦麟带给她的信她收到了,是一首词,还有一阕只有“兰亭”两个字的兰亭集序。
那词曾让她羞红了脸,也让她哭红了眼。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
沈园院中事匆忙。惊散鸳鸯,拆散鸳鸯。
一年不到读书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
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他终于向她表露了他的喜欢,只是她眼前,却只剩离别与难再见。
萧锦麟说他一年后就会回来。
他在词里也说,他一年后就会回来。他叫她不要思念他,却又问她,怎么能不思念他?
可是物是人非得太快,尘埃落定得太早,谁也不曾料到,不到一年,富甲江南的沈家便满门落罪,九族尽诛,盛极一时的沈园也沦为了禁地。
杏花寥落,满园桃李失散。
她也忘记了年少时那些朦胧的快乐,从沈兰亭变成了顾兰亭。跟着仇恨与不甘,亦步亦趋。
还好,在那些物是人非的景色里,我还记得你。庆幸,在那些懵懂无知的年少里,我至少听过,你说的欢喜。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谁似鸾凰?
朝朝暮暮只烧香。有分成双,愿早成双。
☆、愿早成双
顾兰亭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正午了。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勉力睁开的眼睛上,叫她一时看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她难耐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渴。
“水……水……”
“小姐,来了!”守在门外的冬暖听到响声,飞快地跑了进来。她看她像快渴死的鱼一般咕咚咕咚的灌着茶水,再看她面色已经正常,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小姐,你终于醒了,这两天可急死我们了!”
“这两天?”
“是啊,算上今天,你已经快昏迷了两天了。”
“什么?那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身上的药……解了没有?”顾兰亭感觉除了没有什么力气,身上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是周缨周大人抱你回来的,她只说你掉进了水里,其他什么也没说。我那天在柳府没有找到柳公子,便去了衙门,刚找到他,正好又遇到周大人托一个捕快回衙门报信,这才知道你已被送回府了。”说到这里,冬暖抬首看了看顾兰亭,她脸上波澜不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冬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小姐,你的身体谭大夫诊治过了,说是药性已解了,叫你好生修养,没有什么大问题。”
冬暖撒了谎。谭大夫说顾兰亭溺了水,肺脏均进了水,当时又没有及时拍出,日后怕是会留下肺病的病根儿。可他也说,病人要是保持心情愉悦,疾病就可能会很快就好。
所以,她情愿顾兰亭不知道她会得这病。她一直就不爱笑,又被仇恨压得太紧,断不能让她知道自己还会得这一门世上最熬人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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