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净起身拍拍手,刚迈开几步又折回来。
我看她,不解:“嗯?”
吴净一笑,一把将我拉起来:“走啦走啦,我们一起去玩,你一个人闷在屋里干嘛。”
“啊,我……”
我和吴净、苏由信出了皇宫,来到热闹的市集。按理说我应该领着吴净和苏由信去有好玩、好吃的地方,但我小时候全是待在皇宫里头,长大了也极少回来,对云锦城的了解并不比他俩多多少。所以走着走着,我居然把吴净和苏由信领到了菜市口。
未等我尴尬,忽然发现一大群百姓聚拢到一处,人群叽叽喳喳个不停,似有什么热闹瞧。
吴净立刻兴致大发,拉住我手往人群里挤,去凑凑热闹。
好不容易挤进去,一看,顿时大失所望。原来是官府的刽子手正要处决三个死刑犯。
吴净问我:“那三个人为什么被捆住手跪在地上呀?”
“要砍他们的脑袋呢,走走,这热闹没什么好瞧的,我记得过这条街有个戏园,听说有木偶戏看。”
说罢换我牵住吴净的手又往外面挤,却迟迟不见苏由信跟过来,我回头,他还站那里一动不动,望着那三个死刑犯悠悠出神。
“苏由信!”
他不应。
“苏由信!”
他还是不应。
我只好又挤到他身边,说:“走啊,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然而苏由信全部的注意力依然放在那三个死刑犯身上,并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我也不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那三个死刑犯。这三名死刑犯全是男人,凶神恶煞,邋邋遢遢,一身朽衣,形容落魄麻木至极,好像跟天下间所有沦落到上断头台的死刑犯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你……”
我刚想说话,苏由信就拍拍我肩膀,说:“白冷,借你的公主身份用用。”
“嗯?”我更疑惑不解了。
苏由信却已走出人群,往断头台上走去,很快被监斩的官兵拦截下。
这是我第一次行使公主的身份,没想到居然用在了这样的地方。
苏由信成功登上了断头台,站在那三个死刑犯面前。官兵把那三个跪着的死刑犯拉起来。
苏由信笑吟吟问:“在下苏由信,不知可否请三位大哥帮在下一个小忙?”
那三个死刑犯麻木不仁地和苏由信对视,左边第一个忽咧开嘴角嘲道:“你大爷的脑袋马上就不在你大爷的脖子上了,你叫我们帮忙?叫大爷等下喷你一身血吗?”
苏由信笑答:“在下这个小忙正是将死之人才可以帮的。不过在诸位答应帮我这个忙之前,我也可以答应帮各位完成一件临死之前未了的心愿。”
第一个死刑犯将信将疑:“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帮我们做到?”
“但说无妨。”
第一个死刑犯迟疑道:“出城往东三十里地有个薛家集,那里有一个锁匠叫童生,前两年我借了他二十两银子,那本是他娶媳妇用的,我到现在都没把银子还给他。”
“这就是你未了的心愿?”
“没错,你真能帮我?”
苏由信笑了笑:“你倒挺讲诚信。好,我可以帮你这个忙,等你死后不出三天,我准派人送二十两去给那个童生。”
我和吴净完全不明白苏由信到底想干什么,只好傻傻地站一边观望。
苏由信又问第二个死刑犯:“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第二个死刑犯双目中顿时射出凶光,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有个婆娘,那婊、子风骚下贱,是只天生的母狗,跟了老子四年,没有一天不在外面偷汉子,生了三个儿子,只有一个儿子是老子亲生的。”
苏由信含笑说:“好歹有一个是你亲生的,给你留个后了。”
“呸!”第二个死刑犯恨恨说:“老子将那婊、子的两个奸夫大卸八块,可那只母狗不知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奸夫,一想到老子死后那个婊、子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老子就合不上眼睛。你要是能在我死后让那只母狗给老子守一辈子活寡,永远不能再去跟别的男人睡觉。那老子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这份恩情。”
“这个……”苏由信沉思半响,又笑说:“可以。虽然我一时还未想出办法,但我可以保证你死后你老婆一定给你守寡。”
到第三个死刑犯,这次不等苏由信开口,他先迫不及待地大声说:“我想吃周老五家的狗肉!以前每次领了工钱我都要去他家铺子吃上一大碗,他家铺子就开在东街口桑下巷里,你要是能让我死前再吃一大碗香肉,等会你拿俺的脑袋来扫地都成!”
这个心愿是最容易达成的,苏由信当然答应了他。
苏由信笑道:“在下是想借用你的脑袋一下,只不过不是拿来扫地。”然后他叫一个官兵去给他买香肉。
三个死刑犯互相对视一眼,一起瞪向苏由信问:“你到底想要我们帮你什么?”
苏由信微笑说:“在下只不过要各位……”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凑近那三个死刑犯身边说了几句,那三个死刑犯眼睛立刻瞪得更大了,似乎被苏由信要他们帮的忙震惊得说不出话。
苏由信面上微笑不减,问:“怎么样?是不是个微不足道的忙?”
官兵把狗肉买来,第三个死刑犯吃下那一大碗狗肉。然后开始行刑。
看热闹的人群也躁动起来,就像戏台上的戏剧即将演到**处。
我本应该现在就拉着吴净走人的,却实在不明白苏由信在搞什么名堂,于是继续呆站那里不动。
刽子手赤着上身,往明晃晃的大刀上喷了一大口白酒,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斩下第一个死刑犯的脑袋。
人群响起一片惊呼。
那颗人头轱辘轱辘地滚出去,快滚落断头台外面时被一只手给捡了回来。
这只手是苏由信的,他把那颗人头转过来,那颗人头的两只眼睛赫然睁得大大的和他对视。
苏由信面不改色,问:“你若是听得见我说话,就眨眨眼睛。”
然后那人头眨眼睛了,一下、两下、三下……眨了大概十一、二下,方才不眨眼了。
我和吴净:“……”
连不知砍过多少脑袋的刽子手都呆住了,但手下功夫毫不含糊,又斩落第二颗人头。
“听得见我说话就眨眼睛。”
一下、两下、三下……
我,吴净:“……”
接着第三颗人头斩落,行刑结束。
“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
这次第三颗人头没有眨眼睛,却充满惊疑之色瞪着苏由信。
真算长见识了,但我情愿不长这种见识。虽然我也砍掉过别人的脑袋,苏由信的行为还是让我感到极度不舒服,甚至隐隐想作呕。
我艰难开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说句话呢?”
苏由信回答:“人说话不光靠舌头,还需要气管和肺。”
我:“……”
即使隔着面纱,我也看出吴净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我问她:“他经常做这种叫人吃不下饭的事情吗?”
吴净蹙眉,眼神困惑不已,说:“我下山不久,还不太清楚山下人的想法,白冷,他这种行为正常吗?”
我答不出来。
百姓们已散去。官兵清扫血淋淋的断头台,将三具无头尸抬上一辆板车,却把那三颗人头悬挂在人来人往的墙头上,以此来警告平民百姓触犯官法的下场。
我和吴净心情十分复杂地注视苏由信,这个看起来是那么俊雅清秀、美好的青年。
苏由信浑不察觉我们的目光,显得心满意足,面带笑容说:“我的猜测果然不错,脑袋分家后,短暂时间内,人还是有知觉的。”
等他终于回味完毕,发现我们早已走了,远远把他落在后面。他在后面叫我们,我们走得更快了。
穿过菜市集的时候,小贩们正在杀鸡、杀鸭、杀鱼,他们手中的菜刀跟刽子手的大刀一样准确凌厉。百姓争相购买刚杀好的新鲜的鸡、鸭、鱼的尸体。
我突然感到一丝恐怖,也许生命根本无所谓贵贱,无论谁死去,都跟小贩菜刀下的鸡鸭鱼无异。
观看了一回砍脑袋,我和吴净败兴而归。
回到留离宫,腹中空空,却无半点食欲,莫名感觉身心疲惫,脑袋晕沉沉。
我告诉小明子和小梦,今天不准叫我去吃饭。
回到寝室,我床上一躺被子一盖,陷入了昏睡。
等我再睁开眼时,屋内一片昏暗,寂然无声,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样。
我想到了宝鸣山,在宝鸣山上,虽然只有我和师父和白相与三人,可是我能听到山下村民的家长里短,山林间的虫鸣鸟叫,溪流清风,那样的生活我才觉得自己是活在人间。而偌大的皇宫,富丽堂皇的寝宫,我住在这里的每一天,只觉得冷,一年四季,都冷。
我唤来小梦。小梦把灯点上,灯火映着小梦甜美、纯真的俏脸,她凑到我床前,眼里满是真挚的关怀,柔声说:“小公主,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唤个太医来瞧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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