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两银子,一个贫苦的穷人勤劳挣扎的一生,也抵不了这一顿酒席,而要在这样一间厢房里吃顿饭,通常还要提前一个月预定。这个世界永远穷富分明,各自生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也许穷人永远也想象不到富人的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而我现在的样子实在配不上这里高雅富丽的环境,身上的衣裳素得像在服丧,披头散发,脸上脂粉未施,精神消颓。幸有璀璨的烛火,使我苍白消瘦的脸庞也添了几分光彩,我已独自喝了五壶名酒佳酿,起先还是一杯杯喝,后来觉得不尽兴,干脆拿碗。五壶酒灌下肚,酒劲上来了,人变得飘飘然。
喝醉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醉了,反而觉得自己异常清醒决断,想做什么事,一下子就能决定要不要去做。
酒没了,我叫伙计去拿酒,挥手叫他什么酒最贵最好就上什么酒,毕竟结账时要付四千两银子。我暂时停杯等酒来,吃颗这个季节不该有的新鲜葡萄,手撑着腮帮子,晃了晃脑袋,想起一事,抬头看向林越,他和我隔着一张大得能让人在上面打滚、光可鉴人的红木桌子。
我缓缓开口问:“你、你带钱没有?”
其实我想问他的是带够钱没有。
“身上有,但是没有四千两。”林越回答得坦坦荡荡。
“啊?”我一呆,那?
林越也望着我的眼睛,我所看在眼里的林越,我相信他即使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他也是这个世上最体面、最不愁没有姑娘跟他的穷光蛋。
他对我笑了笑:“这酒楼是仲谋心家名下的产业。”
“哦。”我安下心来,有个有钱人当朋友真是好。
我有个自己从未察觉的问题,那就是我和别人出去吃饭,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主动结账,我不知道这个毛病是怎么养成的,只能所幸我这一生过完了,我都没有因此遇到尴尬过。
我随意问:“仲谋心也在云锦城吗?”
“他回家了。”
“回家了?他家哪里?”
“拓城。”
“哦。”我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夹菜吃。
红木桌上,呈圆形、一圈圈排放着美味佳肴,先不说味道如何,醉霄楼的大师傅把一道道菜做得就像桌子上盛开着姹紫嫣红的鲜花。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整个厢房色彩是那么地明丽温暖,像春天住进了屋子里,与楼外风雪漫天飞舞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林越搁下筷子,他手边还有一壶酒,我刚才没好意思要来喝,不过我不说,他也应该主动问一下我要不要再来一点才对,可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他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我心里不禁感慨,吃个饭都能吃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估计也只有他能做到了。
林越喝完一杯酒,杯子也搁下,没再饮一杯的意思,我记得他今晚上好像就喝了五杯酒。我不以为然,暗想:喝的还没我多,总是这么清醒冷静的干嘛?做人需要这样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冷静吗?
林越今夜不多饮,而且也没有继续动筷的意思了。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吃多少,这桌子上的菜太多,他没有再把每道菜全夹一遍,只是吃摆放在他面前的。他还是那样,每一盘都夹一些,但每一盘菜都不会多夹。
我也撂下了筷子,双手伏着桌面,终于忍不住问他了:“你喜欢吃什么?”
这桌子上有六十六道菜,色香味俱全,食材精挑细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差不多全在桌子上了,而且醉霄楼的大师傅的厨艺,甚至可以说比皇宫的御膳房还要好上几分,他就没一道喜欢吃的?
林越交抱双手背靠着椅子,神态散漫,他人在这里,我不确定他的精神飘到哪里去了。听见我问话,他很快反应回来,眼睛随意扫视一遍桌面,然后扬扬下巴,还是那么心不在焉的语气,“那条鱼不错。”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好像看见宛如一堆雪盛在盘子里,我俯身,伸长手把那盘雪拉过来,定睛一瞧,原来是条白花花的鱼,厨房师父把鱼肉做得像一片片雪,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条“雪鱼”。
我低头打量半天,这雪鱼似未有动过筷子的痕迹,我说:“你喜欢怎么不多吃点?”
林越平淡答:“我不喜好哪一种食物。”
我说:“那要做得很好吃呢?”
我就不信,所谓食色,性也。
林越和我对望片刻,忽然一笑,说:“做得再好,我对一道菜也喜欢不起来,但总没人想饿死。”
岂止没人想饿死,有时候饥饿比孤独更教人难以忍受,忍受饥饿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是滋味的事情。可连对美食都失去兴趣,那人生不是失了一大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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