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不知皇上是何用意,也不敢不从,走到老爷身旁,接过了佩玉。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定睛瞧了一眼,当下脸色大变,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萧景承心下了然,对着门外唤了一声,“贺章,请皇后进来。”
时隔四年,再次见到靖国公,阮盈沐的心境已然同多年前不同了。她目光略有些复杂地从靖国公身上掠过,转到失魂落魄地紧紧捏着佩玉的国公夫人身上,又看了一眼对她依旧满满敌意的齐嫣,最后停顿在萧景承脸上,朝他走了过去。
“国公夫人手上拿着的那块玉,是本宫打小便带在身上的,不知国公夫人是否有些面熟?”
一切要追溯到二十余年前,当年的国公夫人带着还抱在怀中的小齐嫣,出府去寺庙进香祈福。那一日,寺庙里极为拥挤,鱼龙混杂,由于仆人的疏忽,孩子居然被歹人趁机抱走了。等她回过神来,便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孩子来了。
她恸哭了许久,心里清楚自己的丈夫有多么喜欢这个孩子,若是让丈夫得知自己将孩子弄丢了,一定会怪罪她,埋怨她。于是她便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抱了一户穷苦人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反正孩子还小,长的又快,一日便换一个模样,再打扮得一样,很快便难以分清了。
她甚至花重金找人伪造了一块一模一样的佩玉,就这么将这个孩子带回去靖国公府。起初,她夜夜会被噩梦惊醒,梦中她的孩子一直伸手对着她哭,一直哭一直哭,然后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捂着嘴抱走了。
后来,时间久了,抱回来的孩子长大了,开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越长越可爱,越来越会逗他们开心,她便渐渐将这个孩子当作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来养了。她几乎已经想不起来自己真正的亲生骨肉了,她一度以为她会将这个秘密永远带进坟墓里。
如今二十年了,她没想到,她还有能见到她的亲生骨肉的那一天。年过半百的国公夫人,就这么跪伏在地上掩面痛哭。
正厅中各人各怀心事,除了哭声,一时便没有其他声响了。
半晌后,阮盈沐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原来真相如此简单。以她对娘亲的了解,娘亲不可能做出抢孩子的举动,应是行走江湖中无意救下了尚在襁褓中的自己。至于娘亲为何在明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也未将自己归还靖国公府,以至于后来阴差阳错,她又被认回了将军府,这其中的曲折理由恐怕只有娘亲自己清楚了。当然了,这一切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一旁的萧景承似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寻到了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揉了揉。阮盈沐侧过脸对他柔柔一笑,转眼看向死死握住拳头站在一旁的齐嫣。
震惊、伤心、惊疑不定,种种复杂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以至于她那张艳丽动人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其实得知真相后,她也有一瞬间想过,若是当初她没有被弄丢,她会作为靖国公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六小姐,幸福快乐地长大。
但是,没有假设。时至今日,她感谢自己所经历过的所有一切,好的坏的,那些过往的所有造就了如今的她。
她用力地回握了萧景承的手,露出了一个真正释然的笑容:“今日,靖国公和国公夫人,便当本宫从未来过府上罢。”
回程路上,阮盈沐乖乖地窝在萧景承怀里把玩他玉一样的手指,一声不吭。
“怎么,从靖国公府出来便一直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阮盈沐说着,却不由地叹了口气,“我在想,我方才又是何必,何必去给靖国公府添堵呢?”若是她今日不去求证,他们还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小傻子。”萧景承亲昵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这怎么叫添堵?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早晚而已。况且,你不去求证,你自己心里便会一直堵着。我宁愿叫天下人都心里堵着,也不要你有一点不开心。”
阮盈沐被他逗得笑出了声,“爷,您最近怎么说起情话来一套又一套的,跟哪位高人学的?”
“哼,没良心的小东西。”萧景承低头咬了一口她的红唇,“爷无师自通,如何?”
“呵呵呵呵……”阮盈沐又笑,被他羞恼地堵住了,好半晌才放过了她。
她在萧景承怀中细细地喘息,轻声细语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真的不伤心,因为我现下有了你和念念,你们是我最亲近的人,都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圆满。”
她费力地仰首,同他额头贴额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很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四年前我还在瞻前顾后,但四年后我明白了,人生短暂,意外又如此难测,我只想好好珍惜还能同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我只想与你生同眠死同寝,想与你一同见过每一个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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