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上午在家吞安眠药自杀了。
一天内,他最亲的两个人。
一个跳楼,一个吞药,谁也没有告诉他。
连条遗言都没有。
手机里只有一条上个月银行转账记录,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他就清楚。
这个世界,貌似没有人爱他。
好在他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一个爱他之人。
一个意愿用生命来爱他的人。
把沂城这里的事情交待完,府里这里东西也收拾利落后,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准备启程回帝都了。
临走时,谢安澜陪着陆乘舲去了趟泾城。
泾城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情况有些惨烈。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有些是被草原部人给摧毁的,有些是被火药给炸毁的。
总之好好的一个县城,现在变得跟废墟没什么区别了。
陆乘舲和陆初一两人在泾城外的道路上,摆上了供品,点上香烛,烧了些纸钱。
“忠叔,谢谢你把我抚养长大,也谢谢你教会我许多,如今殿下在沂城四面楚歌,举步维艰,我们等不到看到渭城被夺回的那天就要回帝都了,对不起,不能到渭城送你上路了,只能在这里潦草祭拜,希望你不要介怀,也希望你路上慢点,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就又能看见邕朝重新马踏草原的盛景,到那时我在亲自上草原为忠叔你送上一壶你喜爱的酒。”
说完一杯祭酒撒在泾城外的道路上,黄褐色的纸钱也随之在风中飘扬开来。
陆乘舲的神色肃穆,看不出有多伤心。
谢安澜清楚那是因为他已经伤心过了,没说什么,只是问陆初一要了根香,点燃,插在了道路旁。
回去之后,陆乘舲在半路上想到谢安澜的这个举动,道了句,“谢谢。”
“谢什么?”谢安澜坐在马车里有些昏昏欲睡,骤然听见他的道谢,有些莫名其妙。
陆乘舲弯了弯唇角,却没有解释。
他感谢殿下能够放得下身段来替他为一个下人祭拜。
或许在殿下眼里只是举手之劳,却与他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尊重。
尊重照顾了他的家人,也尊重了他。
谢安澜等不到他的解释,又阖上眼沉沉睡去。
到沂城后,他们也没有进城,直接顺着城外才铺好的水泥路,向回京的官道而去。
官道上谢明义他们正等着他。
一看到他们,谢明义就把一个笼子扔到他们的马车上。
颇有些怨气道,“皇叔,你这金丝鸡未免也太娇气了些,我好心把他放在笼子里,它居然啄我。”
说着他委屈巴巴地把手伸出来,递给他们看。
只见一双白皙的小手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红色啄痕。
谢安澜半抬了眼,淡淡道了句,“活该。”
他可没忘记,这小子刚来的时候,看到金子,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它捉了煲汤。
如今他又捉金子,金子不啄他啄谁。
谢安澜他们在说话,陆乘舲把鸡笼子抱过来,直接打开了,把金子放了出来,任由它在马车上蹲着,然后又从腰间的香囊里抓出一把米来喂。
看得谢明义直扯唇,“皇叔的鸡都与别人的鸡不同,金贵着呢。”
“嗯。”谢安澜像是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酸话一样,一本正经道,“这可是一只能下蛋的母鸡,当然金贵了。”
“咯咯咯。”
正在啄米的金子,突然抬起它小小的鸡冠子,愉悦地叫了两声,像是在表达被人表扬后的开心。
“你就叫,半路上没准就被人给抓去做了叫花鸡,到时候没准你还想着当初或许被我用来炖汤也不错,毕竟一个外面裹泥,一个里面放当归,价值都不一样。”
金子一叫,谢明义就来气,对着它恐吓了两句。
金子抖了抖绒毛,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转身对着谢明义,露出了它的屁股
好似在说,你放屁。
“哈哈哈……”
这一幕直接逗乐了车上的其他人。
就连谢安澜和陆乘舲两人都浅浅地扯了扯嘴角。
让那祭拜后的沉重气氛消失得干干净净,大家又重新回归到了之前的相处态度。
临快要出沂城的时候,谢安澜看到了骑马追上来相送的霍森与傅铮。
不得已又让队伍停了下来。
在沂城也待了半年了,谢安澜筹备了不少东西,除了有些带不走的之外,其他的大多数都给带走了,浩浩荡荡装了不少马车,最后马车不够,还租用了几家商队的马车。
这一停下来,还挺壮观的。
“有什么事?”谢安澜也没下马车,神情慵懒地倚在车窗上,与两位对话。
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又都是男人,也不用哭哭啼啼,怎么舒服怎么来。
霍森笑说,“王爷,就此别过,一路平安,到了帝都可别忘了多帮我向陛下那里催促催促火药营那边动作。”
谢安澜颔首,明白霍森迫不及待想建功立业的心情,但,有些事也是急不来的,临别在即,他也不好说丧气话,只得敷衍了事。
霍森见谢安澜极为敷衍的点头,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中,笑了笑,又道,“王爷,只有火药充足了,我们才能打过收复渭城,最后过了延河帮王爷你收复封地。”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安澜猛然想起,他的封地还在敌国手中。
最近这些日子也不怎么缺钱,有没有封地对他来说无所谓,但只要一想到他堂堂王爷的封地还在敌国手中,平白惹人耻笑,他心中也颇有些不悦。
脸上没有方才的敷衍,认真道,“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的。”
得了准确答复,霍森心满意足,让开了位置。
傅铮不是来找谢安澜的,他的目光穿过谢安澜,直落到陆乘舲身上,酝酿了许久,最后只只长长喟叹了一句,“回去去祭拜一下你母亲。”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乘舲听到这话,后背一僵,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抹错愕的表情后,随后嘴角又挂起一抹喜悦的笑容来。
十年了,他终于可以进傅家的墓园祭拜自己的母亲了。
谢安澜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启程的路上,陆乘舲也没对谢安澜隐瞒,“当年我四叔陆子明投敌一事,致使邕朝十万将士命陨战场,举国上下都要爷爷给个说法,爷爷没了法子,只好带着全家妇孺出征,遭到了我舅舅的强烈反对,他不愿意让我娘上战场,但我母亲性子强烈并没有听从舅舅的安排,而是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去了战场。”
“最后舅舅得知消息,带兵去赶去战场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他是在死人堆里把我母亲的尸体扒出来的,安置回了傅家的墓,却并不允许我去祭拜。”
陆乘舲此时都还记得在那全是死人的战场上,傅铮血红着眼睛看他那一眼,宛如在看一个死人,那样的恐怖与愤恨。
谢安澜大概有些理解傅铮的心情,那时候他岳母应该年纪还不大,正值风华月貌,就此消香玉陨……
换位思考,他要有个从小疼爱的妹妹,嫁到夫家,没过几年,因为夫家犯的错误,陪着夫家一起死了,换他他也火大,恨死这家人的心都有了。
“那爷爷当年是怎么狠心带着你全家上战场去送死的呢。”这句话谢安澜想问很久了。
陆乘舲静默片刻,眸色沉沉,张了张唇,沙哑道,“因为爷爷说,我们的命是命,将士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我们陆家已经享受了两百年的荣华富贵了,都是靠着这些将士们的鲜血供养出来的,现如今陆家出了反骨,坑害了十万将士的命,得还。”
陆乘舲犹记得那天,雪下得很大,他爷爷把他抱在膝盖上,摸着他的头,看着外面的雪花,跟他说了好多好多。
这些事是他一直都不愿意去回忆的。
他也不明白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为何只单单留下了他。
就像一夜之间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
仿佛他们去的是天堂,独留下他一个人在地狱。
“殿下,你知道吗?”陆乘舲凑到谢安澜耳畔,带了一丝哭腔,眼睛里却没有泪花,“这么些年,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活着。”
“我告诉我自己,我活下去是代替陆家二百八十八口人命在活,所以我得活得肆意活得潇洒,因为我的一条命抵两百多条命啊,多值钱啊。”
陆乘舲说完仰躺在马车里,像全身都没了力气似的,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风景,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讽刺的容。
“然而实际上,我其实就是被他们抛弃不要的,什么值钱,潇洒的活着,不过都是我自己骗我自己的理由罢了。”
这些话,藏在他心里很久,谁也没告诉,今天是第一次吐露。
谢安澜也跟着他顺趟下去。
马车很宽敞,里面垫了不少软垫,累了一伸腿就可以睡觉,很方便。
他将陆乘舲搂在怀中,静默着没有说话。
他理解他的感受。
他曾经也这样被抛弃过,没有通知,也没有预告,就像纯粹地被人给遗忘了一样。
很多人可能会觉得,活着不好吗?
活着当然好,能看尽人生百态,见识世界变化万千。
可是他们想要的活下去,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而是有人陪伴着,有人理解着,有人爱着活下去。
而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个幽灵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以后有我陪着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也不抛弃谁好不好。”谢安澜看着埋着在胳膊上,敛着眉眼,眼中没有半点悲伤的人,轻声道。
“好。”陆乘舲的眼睫微颤,眼睛里闪烁了一下泪花,对上谢安澜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好,既然决定要活着,那就把着白捡的人生给活出一朵花来。”谢安澜不愿意陆乘舲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一把拉起他,从马车的角落里拿出一叠纸来,又翻出一截自制的炭笔来,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
见纸上能呈现出他想要的线条,轻挑着眉,勾唇笑道,“想不想给生活增加点刺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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