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越峰的确理亏,闵忠奇也不好再为儿子辩解,即刻拱手向皇帝请罪,
“小儿顽劣不懂规矩,才会做出此等有失妥当之事,但他自小和大殿下在一处,情同手足,定然没有害他之心,还望皇上明鉴。”
承誉之意如此明显,乾德帝自是了然于心,但他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就严惩闵家人,以免寒了闵忠奇的心,只板着脸警告闵越峰几句,提醒他切莫再肆意妄为,而后又嘱咐承誉,
“往后注意些,莫再当众大打出手,以免教外人笑话。”
“臣谨记皇上教诲,先前不曾与闵世子谋过面,才会失手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往后臣定会让着他,给他留几分颜面。”
侧眸迎上闵越峰那愤恨却又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的目光,承誉傲然扬首,而后收回目光,朝着乾德帝恭敬道:
“母妃她还在等着我,臣告退。”拱手垂眸时,面上噙着淡笑的承誉心沟里默默淌着血。他这条命,是他父皇的鲜血换来的,而今他得对着杀父仇人恭敬叩拜,个中酸涩和屈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承誉也是花了许久的工夫才说服自己在乾德帝面前说些恭维之词,每每作伏低状,他的心都像被小刀剜割一般,愧疚更盛,只觉对不起自己的父皇,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举动,他相信父皇的在天之灵定会谅解他的苦衷,终有一日,他会尽数讨回,将乾德帝从这龙椅上拉下来!让他为他的强取豪夺付出代价!
默默退出正明殿后,承誉毅然扬起头颅,昂首阔步地走在这熟悉的宫道之上,曾经这巍峨的宫殿是他的家,是属于他的恢宏气派,而今鸠占鹊巢,他羽翼未丰,奈何不得赵易泽,惟有俯首称臣。
去往琼华宫的路上,偶有宫人路过,向他行礼,听着安王的称谓,他只觉讽刺,赵易泽刻意封他为安王,就是想让他时刻谨记,安分守己。这些个宫人表面恭敬,指不定背后如何议论,大约都在笑他为活命而认贼为君?
谴责与指点终归是有的,既选择了这条路,他就不该再去顾忌旁人的看法,正如文宁疏所言,一条道坚持走下去,终能看到黎明!
胡思乱想间,他已到得琼华宫。此殿偏僻,本就冷清,而今与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院内的蔷薇爬了满架,还有几盆山茶摆放在阶前,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此刻的他就像是又受父皇所托,来此请他母妃去参加宫宴一般。
忆起从前的情形,承誉酸涩难当,立在门口定了会子神,这才踏步跨过门槛。
恰逢云英自内殿出来,瞧见他眼前一亮,但行礼的声音比之寻常小了许多,承誉由此猜测,母亲应是在歇着。
云英点头应道:“娘娘她喝了药才睡下没多会子,殿下且稍候片刻。”
承誉顿觉诧异,“这都快一个月了,母妃的伤还没养好?”
“外伤早已养好,娘娘如今这是心病,朝局更迭,物是人非,娘娘忧思成疾,是以太医只能调理,关键还在娘娘自己,看开了这病才能痊愈。”
连他都很难接受,更何况是他母亲?若然真如裴公公所言,那他母亲对他父皇应该还是有感情的,父皇驾崩,江山易主,前夫登基,母妃定然难以接受这混乱的局面才会诱发心病。
难得母亲安眠,承誉没打扰,坐在殿外相侯,贵太妃似是有感应一般,睡不踏实,遂唤云英进来,
“我梦见承誉来了,他最近是不是能来看我了?”
云英笑点头,扶她坐起身来更衣,“娘娘猜的没错,殿下的确已到宫中,在外头候着呢!”
“你怎的也不叫我一声?”如今儿子是她活在人世唯一的希望,她日夜惦念着,自然想多看几眼,贵太妃咳了好几声,嗓子干痒,难受得厉害,但仍旧强撑着精神起来穿衣,准备去见儿子。
母子俩一月才能见一回,他还不能久待,她自当好好珍惜这难得的相处。
待她去往外殿,终于见到儿子,看着任性桀骜的他被迫磨去棱角,收敛光芒,她既欣慰,又觉心酸,这么倔强的孩子肯接受赵易泽的安排,放下尊严继续活下去,他的内心肯定挣扎痛苦了许久,在儿子最迷茫无助之际,她却未能陪在身畔,贵太妃心下十分自责,颤抖着手指抚着他消瘦的面庞,眼尾发红,心疼叹息,
“儿啊!你受苦了!”
摇了摇头,承誉扶着母亲坐下,勉笑道:“孩儿没事,受苦的是母妃才对,您独处这冷宫之中,又身患疾病,孩儿无法在旁侍奉,实属不孝!我这就去找那个人说情,将您接至我府上养病。”
她倒是想去陪儿子,却也深知没有这个机会,摇了摇头,贵太妃又咳了好一阵,生怕儿子担忧,勉强压下才又道:
“他留我在此正是想钳制你,又怎么可能让咱们母子真正团聚?不必去说,他不可能同意,你且放心,为娘会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喝药养身子,为了你,娘也要好好活下去!”
只因赵易泽说过,她若是死了,承誉也不能活,是以她必须撑下去,绝不能让自己出事!
接过儿子递来的茶,喝下几口后,那口闷在胸口的气儿才顺了些,贵太妃不想再提这些扫兴之事,转头问他最近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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