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脾性温雅,待人接物十分平和,便是对待臣子下属,或是宫人奴仆,也都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般的温文尔雅。可这位太子殿下却着实半点当今圣上的脾气也没遗传到,不仅严于律己,也严以待人。素日不苟言笑,处事严谨缜密,就连圣上也曾笑言,皇太子的脾气着实与他不一样。
徒熙淡淡地看了窗外一眼,才进腊月,窗外草木凋零,唯有青松翠柏屹立不倒。他眸色深远,吐露的话却比数九寒天更为刺骨。
——“对东宫太子欲行不轨,其心可诛。裘大人,京中治安如此之乱,是谁之过耶?此人并非京都人氏,从本宫一进门开始就意图袭击,裘大人可要仔细查一查!”
兀自给薛蟠套了这样大一个罪名,徒熙却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薛蟠此人打眼一看便知是个酒囊饭袋,若在平时,不过随便让人拖去巷子里打上一顿也就是了。可今日,薛蟠却差点撞到念春。每每想到当时念春笑靥如花地拾级而上,而薛蟠却横冲直撞地俯冲下楼。念春被吓得面色煞白,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徒熙用力攥紧拳头,冷冷地看向裘良。
“本宫等你的回复!”
待徒熙牵着念春离开后,薛蟠靠在角落里的桌边指着他们的背影嚷嚷道:“你们凭什么困着老子啊?没看见那两人好端端的什么事儿也没有吗!纵然是磕着碰着了,老子有的是银子,他们若想讹诈老子,只管报个价就是了,端的什么清高架子,呸——”
一口浓痰还未吐出,已经被随后下楼的裘良狠狠地抽了一记大耳刮子。
薛蟠被他重重一抽,半边脸颊瞬时高高肿起,一口浓痰伴随着一口血吐了出来,薛蟠瞪着铜铃似的大眼睛,怒道:“他|娘|的,你不要命了敢打你老子!”
裘良冷冷笑道:“死到头了还犹不自知,呸!给我把他绑起来带回衙门里去!”
几个高壮的差役立马围堵住薛蟠,用粗绳捆了他后齐齐推搡着他出门。薛蟠懵了一瞬,在走出门口时,忽然暴跳如雷地嚷道:“操|你|娘|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裘良反手在他另一边完好的脸上又抽了一记耳光,两边脸颊这会儿总算对称了。甩了甩微麻的手掌,裘良冷笑一声,“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方才意图袭击东宫太子,其形不轨,其心可诛!”
只最后八个字,就吓得薛蟠魂飞天外。
他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本就是个土霸王,这才进京几日,出来吃个酒寻个乐子罢了,谁想到他就那么倒霉碰上了当朝的皇太子。碰就碰上了,谁想还把人给碰伤了!
薛蟠这会儿子才真的知道怕了,哭着跪地求饶道:“大人,大人!您饶了我这一遭,我……草民,草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岂敢对皇太子殿下欲行不轨之事!大人,大人您明鉴,您明察啊!”说着,连连磕头,额头一片血污,过路的百姓无不驻足凝望。
裘良被他吵得脑仁都疼,怒斥道:“闭嘴!你既非京都人氏,贸然进京还打伤了皇太子殿下,若说你无辜,天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儿!你莫再狡辩,进了刑部大牢,有你招供的时候!”
薛蟠再绷不住,一双腿颤颤巍巍站也站不直,听说要把他押去刑部天牢,更是三魂去了六魄,裆下一湿,竟是当街尿了裤子。
“大,大人!我祖上乃是紫薇舍人薛公之后,我家历代皇商,我……我姓薛,是金陵薛氏啊!”薛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此时再也顾不得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气势,趴在裘良脚下哭道,“我爹死的早,偌大家业都无人能承继。此番我乃是举家进京投奔亲戚来的,大人,大人您不信可以去查啊!还有……还有我妹子,我妹子乳名宝钗,小选名册上是有她名字的!大人,大人……!”
薛蟠一心只想保住性命,便把一番原委和盘托出。复又想到他们此番进京,乃是打得妹妹中了小选,入京备选的名义来的。只把这一层的缘故也都说了,却未细想,他们此时都在街上,人潮涌动,看热闹的大多是平民百姓。
薛蟠把亲妹子薛宝钗的闺名也都在大庭广众下说了,却丝毫未曾顾及到宝钗日后的名声和闺誉。
裘良闻言,倒记起金陵的确有一个皇商薛家,当年曾资助太|祖起兵。太|祖夺位后,大行封赏,四王八公的爵位也都是那位太|祖皇帝念着旧情封赏的。更遑论一个区区紫薇舍人,不过念在当年起兵时的一点微末小恩罢了。
“先带回去,待本官禀明圣上,再作裁决!”
捏着鼻子,裘良掩面沉声吩咐。啧——臭皮囊一副,也配在京都里横行霸道!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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