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面皮涨得通红,因贾赦夫妻还在屋内,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心里羞愤欲死,连忙背过身掩面不语。
贾母痛快地发泄了一通,浑身舒泰,见王熙凤面露一丝苦笑,心中对那个狐|媚爷们儿的李姨娘全无好感。拧眉问道:“什么李姨娘,也不曾听你提起过。”
“老太太忘记了,十月里大爷去东府珍大哥哥那里吃酒,回来时,珍大哥哥送了他一个……便是那个素荷。她本家只有一个老妈妈,说是姓李。珍大哥哥又力证她出身清白,大爷又爱惜她容色,我,我自然全都依着大爷的意思行事了。”
贾赦在一旁听到王熙凤这一番话,心中不由得要为她拍掌叫好。
都说他这个侄儿媳妇儿是个至刚至强的女中豪杰,素日里多少管事和婆子都要敬她一丈。若是违逆了她的意思,打个板子都是轻的,常常说笑间就能杀伐决断。他还想着,贾珠能在她手底下一个接着一个的纳妾,说不得也是个有胆识的。
今日原先见这王熙凤一副萎靡之色,贾赦只当她是被贾珠和王夫人联手压制,不得翻身。谁想这会儿子以退为进,卖的真是一手的好惨啊!
果然,贾母听着万般心疼,搂着王熙凤轻轻拍抚道:“你如何就这样不中用。素日里那样能耐,怎么到了自己屋里,反而管制不了这些小蹄子了!”
说着,便叫琥珀命人去把那个李素荷给带了来。
不多时,李素荷挺着便便大腹,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内。先弯腰拜见了贾母,正准备给王夫人等人请安,谁想贾母已经怒喝道:“这是什么规矩,哪个教你的!”
原来,李素荷因怀了孩子,王夫人一味要她保重身子,已经连着两三个月不叫她在王熙凤跟前立规矩,更不必去各处请安。李素荷娇惯了这些时日,请安的规矩早就抛在了一边,自恃怀着贾珠的孩子,一味给王熙凤添堵。见王熙凤也拿她无奈何,更是心里得意。
这会儿子偏被贾母当众喝骂,李素荷悚然一惊,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连忙托着肚子跪下,规规矩矩地给贾母等人一一请安问好。待她再被丫鬟搀扶起来的时候,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我来问你,你祖籍何处?”
“回,回老太太的话,妾身祖籍绍兴。”
“既是绍兴人氏,如何会在京都之中?你与东府的珍大老爷又是什么关系?”
李素荷抿着嘴唇,柔声回答说:“因家道中落,父母亡故,妾身不得已,只能上京投奔姑母。姑母原是珍大老爷手下一个管事婆子,因妾身投奔她时被珍大老爷瞧见,便把妾身许给了大爷。”说着,白皙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抹晕红。
贾母见她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一双水眸含情脉脉,不由地冷笑道:“你倒是会投奔!你姑母可是管东府花园子的李婆子?”
李素荷静默片刻,似是未曾料到贾母竟知道李婆子,眼中划过一丝惊惶,却又很快地压制了下去,低头应道:“正是!”
“这倒有意思极了,可巧我还知道一二,正好说与珠儿媳妇儿你听一听,也给你长长见识!”
贾母冷声道:“李婆子今年五十来岁,她年轻时嫁了两个丈夫,都病故了,如今和后门看门守夜的刘大凑在一起过日子。因她是东府里的老人儿了,你珍大哥哥看她年纪大了,怜贫惜弱,便拨了看管花园子的差事给她。谁知这李婆子原是个吃酒好赌之人,不上一年功夫,把家当也都输了干净。那刘大便给她出一主意,不上几年的功夫,竟是腰缠数万银两了。”
李素荷脸色发白,手下死死掐住丫鬟的手臂,却不敢吭声。
王熙凤早打听到了这些,可见贾母愿意亲自撕破李素荷的面皮,她也不打断,只疑惑道:“什么主意?这样好的事儿,怎么不孝敬了给珍大哥哥他们,也好添一份进项。”
贾母冷哼道:“不过是做些皮|肉|生|意罢了!”
“扬州一代盐商云集,最是个温柔销金之地!许多青楼楚馆里的花娘都已经不能满足她们,便想出了另一个主意,私下教养一些年幼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娇柔怯弱惹人怜惜。因这些被挑拣出来另外调|教的女子身量纤弱,江南一代称之为‘瘦马’。这几年,京都之中此风气渐甚,有许多心术不正的婆子偷偷从拐子手里买了模样娇柔的女子从小教养,待到大时,或送人或陪客,都使得。”
“只怕,你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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