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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韩氏来看望外孙时,见左右无人,忙拉着王熙凤小声问道:“你姑妈如今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装着老实本分,心里头不定打什么鬼主意呢。”王熙凤十指涂着艳红的丹寇,一双眉眼描画得凌厉而又艳美,此时微微抬眸,更是眸如星光闪动,恁得惑人。
韩氏轻声叹道:“她也不容易,你父亲这回也是费了大功夫才把她从大理寺捞了出来,不是我说,贾家也忒叫人寒心了些。好歹是正经的当家太太呢,就这么不管不问?”
她们俩人轻声说着话,趴在炕上的贾兰挥了挥小手,一双大眼睛不甘寂寞地四处张望。王熙凤俯身握住贾兰的小手,一面逗着儿子,一面笑道:“老太太和老爷巴不得她死在牢里呢,也就父亲惦记着那点兄妹的情分,还帮衬一二。母亲心别太软了,你是没见过姑妈心狠的样子呢。”
韩氏伸手在王熙凤的肩头推了一下,低声责备道:“到底是你的亲姑妈,又是你正经的婆母。你当你父亲是个爱管闲事的?若不是为着你,你父亲能那般尽心尽力地帮她?你这孩子也是,如今生了孩子,自己也是当了娘的人,怎么说话还这么着?”
“我怎么了!”
王熙凤眉眼一挑,立时便显出三分伶俐,五分气势来。看得韩氏心中一突,忙扯了她一把,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过说你一句,你作甚这样羞恼!仔细吓着了兰哥儿。”
韩氏幼承庭训,相夫教子,最是温婉贤惠。王子腾虽有些风流,对妻子却也十分敬爱。只是夫妻二人多年无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虽有数字王仁,却也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值一哂。王子腾一心把王熙凤当成儿子教养,除了于琴棋书画等事上不大上心,人情世故却教得王熙凤城府颇深。
王熙凤瞧着韩氏这样的反应,心知韩氏还是一心想着要她忍气吞声。转念想到她如今已经握着掌家大权,王夫人又被厌弃,难道她还要委曲求全不成?不由得横眉冷笑道:“她若果然把我当成亲侄女儿,我自然不会对她如此不敬。母亲是糊涂了,你倒说说看,有哪家的亲姑妈在侄女儿成亲不到半个月就要做主给侄女婿房中丫鬟开脸的?一个扬州瘦马,下九流的娼|妇|贱|货,不过先我一步怀了孩子,她就宠爱得跟眼珠子似的。明里暗里给我脸子瞧,若不是我心里憋着一口气,你当女儿日子是好过的?”
“母亲跟着父亲去了任上,她欺我京中无人倚仗。宠的外头的两个贱蹄子上了天,成日里补品汤药不断。若不是我一味委曲求全,丢了手中的权柄给她拿捏,只怕兰哥儿早遭人害了。”
“我这好姑妈,瞧着老实本分,实则黑透了心肝!她连放利子钱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也敢做,自是不怕什么阴私报应的了?那些沾了血肉的银子她拿着竟不觉得心虚,母亲呀母亲,难道这样的一个当家主母,你还要我去伺候她,去讨好她?我若果然听你的话,做个温婉贤淑的儿媳妇儿,只怕来日你看我的时候,我早成了黄土陇头的一捧灰了!”
韩氏不觉愣怔了半晌,待得把这些话都听完了,眼中簌簌留下泪来。
她从小顺遂,嫁了王子腾后虽也有妻妾之间的矛盾,可王子腾从来不曾干出宠妾灭妻的勾当。便是抬了两房姨娘,也是因为他们夫妻二人久未有子的缘故。后来有了王仁,王子腾更是对两个姨娘都淡淡的,反而对她这个妻子十分爱重。
韩氏留着眼泪,抱住王熙凤,哭道:“我的儿,苦了你了!都是娘的错,当初不该听你姑妈的话,只以为亲姑妈做了你的婆母,又是嫁给知根知底的表哥,日子定然顺遂。倘或我早知这些事情,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了这牢坑啊!”
王熙凤被韩氏紧紧地搂着,脸上却早没了悲恸,只是一脸麻木,听着韩氏在自己耳边抽噎不止。反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笑道:“母亲也不必为我担忧。我受尽欺凌时,母亲和父亲又不在身边,即便我告诉了母亲,山高路远,母亲又如何能帮我?何况,我既嫁了人,父亲也难管束我的夫家。如今可好,压在我头上的一座山坍塌了,我如今手里攥着贾家的家业,老太太又信我,老爷和大爷都是不问事的人,将来阖府基业自然都是兰哥儿的。”
韩氏闻言,忙道:“你如今虽管着家,可我瞧着老太太却更疼爱宝玉。不是我说,当年你姑妈生宝玉的时候,那是天降福瑞,宝玉出生时口中衔玉,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你一手的算盘打得虽好,只是老太太心中若另有成算,只怕你也拗她不过。”
王熙凤冷笑道:“衔玉而生,天降福瑞?”
“怕是天降横祸!”
“当今皇太子出生时,那还九死一生呢。宝玉是什么东西,也配说‘天降福瑞’?一个五品小官之子,衔玉而诞,便嚷得人尽皆知。宫里的贵人们当初不稀罕管这事儿,如今甄家倒了,贾家又受了牵连,宝玉那样的性子,总有一日碍了别人的眼。到时候这等稀奇罕见的事情,只怕不是福瑞,是催命符!”
王熙凤说到这里,微微顿住。复又笑道:“当初老太太也是高兴得过了头,谁又能料到后面这许多事呢?”
韩氏细细一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当初贾宝玉出生的时候,贾家的人都高兴坏了。贾母更是连连请人打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安谯,另又写了许多贾宝玉的名帖使人拿了出去,派给城郊边的乞丐叫名字。更是把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一块扇坠子大小的玉石,竟编纂了许多故事来。
韩氏正要开口,忽闻得门外一声轻咳,连忙掩住口中欲出的话,转头去看门口。门帘一挑,只见贾珠身形瘦长,一脸憔悴的神色。进门见了韩氏正坐在炕上,先是微微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上前行礼问安:“舅母来了,怎么也没人告诉我知道。”
王熙凤嗔道:“母亲原是女眷,她来了,自然是进内院来瞧我的,大爷这话说的真也奇了。”说着,凤眼含笑睇了贾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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