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云雀街上,有所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建的广阔,占了半条街不说,光是那高耸的围墙,就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权贵味道,寻常百姓们压根儿不敢停下多看。
说起这座宅子,可是有些来头。最早建于前朝,作为亲王府邸,前半部修的富丽堂皇,后半部的园子更是幽深秀丽,净是江南好风景。改朝换代之后,刘家人做了皇帝,又把这宅子赐给了情同手足的开国功臣陈国公,传了几代之后,风光百年的陈家倒台,先帝便把宅子收了回去,这一空就是十余载。就连静宣长公主向先帝索要,他都没舍得给了亲妹子。
可如今这代表着帝王恩宠的华贵宅院上,赫然挂上了谕恩侯府的牌匾。
李昭初封谕恩候时,皇帝赐婚他与寿光县主,同时赏了上斜街的一座三进宅院。
如今李昭领军,正在西南平乱,捷报一抵京都,章和帝刘钰便开怀大笑,他将折子甩在那些老臣面前,道:“你们不是全说乱军蛮野狡猾,不应讨伐吗,如今怎样?谕恩候这一仗赢得漂亮,众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
老臣们垂着脑袋不言声,刘钰转着翡翠扳指,收敛了笑意:“于海,朕听说谕恩候的家眷们,都要迁到京都来?”
大总管恭谨上前半步:“回陛下,确是如此。”
“哦。”刘钰坐直身子:“家里人多了,上斜街的宅子便挤了,那便把云雀街的宅子赐给谕恩候。”
于海抬眼,但很快又垂下头去:“是。”
都是在官场上混老了的人,几位大臣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都是一惊,这谕恩候的荣宠,越来越盛了,又对陛下有救命之恩,怕会是下一个陈国公也说不定。
宅院是赐了下来,可却没人来住。偌大的园子,只有几个扫撒的婆子。
运送东西不用歇,可人不行,尤其老夫人岁数大了,腰腿都不好,坐车时间长了便酸痛难忍,路上总是走走停停。所以十好几辆车的东西先到了京都,一行人却还未到。
李昭领兵未归,寿光县主也仍在上斜街的宅子住着。
扫撒的婆子没事做,便倚在廊下闲磕牙。
“那些东西你是没瞅见,全是些寻常物件儿,没个像样的,竟还有一张掉了漆的小几。这哪像是侯府老夫人该用的东西。”
另一个婆子嗤嗤笑了起来:“本就是个乡野老太太,我听说是个什么犄角旮旯的小县出身,也就是沾了儿子的光,这才富贵了。眼皮子浅点儿,不会享受也是正常。”
“那哪是浅点儿的事,掉了漆的小几我都没脸用,她还巴巴的运到京都来,也不怕别人笑话!”
舌根子嚼的正起劲,就听有人轻哼一声:“我道怎么叫了半天门,没人应声儿,原来是都躲在里面偷闲呢!”
来人四十多岁,一身织金鸦青锦缎裙,手上拢着金镯、耳上坠着珍珠,一身富贵气派。只是脸颊消瘦,颧骨高耸,看着有些刻薄相。
此人姓黄,正是寿光县主身边最得用的人。
扫撒的两个婆子见了她,连忙起身,笑的见牙不见眼:“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们可不敢偷闲,才坐下没一会子呢。”
黄嬷嬷冷笑一声,自顾自的坐在廊下:“旁的我不管,只有一点,我们县主的东西金贵的很,你们若磕了碰了,可没人给你们留情面。”
那婆子殷勤的捧了一杯茶水给她:“哎呦,您就放心。县主的东西我们全按照您的吩咐搬去了正院,一万个小心,可不敢磕碰。”
黄嬷嬷点了点头:“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那排揎,说的可是乘安县来的?”
两个婆子搓着手,不敢回话。
黄嬷嬷一笑:“怕什么?我倒觉得你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人啊,就怕骤然有了富贵,心都飘上了天,认不清自己身份。越是捧着敬着,越容易将来闹笑话,倒不如直白些,让她们明白,我这话,你们听清楚了?”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这话没什么听不明白的,就是让她们不必太给老夫人和那位夫人面子,最好是能落了她们面子。可......
其中一个赔着笑:“嬷嬷,我们二人就是不打紧的奴才。可人家,那是侯爷的亲娘,若是得罪了,可落不了好啊。”
“呵,那你就是还没明白。陛下赐这宅子,京都多少大人都红了眼?可你当这是冲着谁给的?我们县主在陛下那的分量还用我说?谁是真主子你都拎不清,我看你可真是个糊涂人,这差你也不用当了。”
“别别、您可别动气,奴才明白了!”
路上颠簸了一个来月,可算到了京都。
老夫人瞅着这富丽堂皇的大宅子,激动的手都在抖,也顾不上腰腿酸痛,拉着媳妇儿逛了大半,连连道:“昭儿出息!咱们也跟着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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