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中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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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同病相怜的蒋存不忍好兄弟病中郁郁,主动岔开了话题:“云浮,方才你说同窗之情深厚难得,可是指此情寻常?但我观史书,结党营私者多有同窗同年。”

蒋存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相信屋中都是自己人。

徐思年与谢显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一个蹙眉道“小心隔墙有耳”,另一个则颠颠儿的跑去关门。

蒋存笑道:“兄弟们该信得过我蒋家军才是。”

语意中不带丝毫误会,徐、谢二人也是信服点头,没生丝毫芥蒂。

刘拂笑望他们三人,点头道:“按着二哥说法,你们五个,岂不是也在结党?”

她又看向正扶着周行坐下的方奇然:“大哥与三哥自幼与二哥你相熟,若真论起来,岂不是武威将军府、祁国公府与XXX府三府的后代,早已勾结到了一起?”

蒋存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刘拂用指尖敲敲桌子,轻声道:“再进一步讲,京中乃至整个大延,有多少官宦富贵人家,娶得是寒门小户之女?姻亲之家,岂不比同窗之谊更加牢靠?”

“你们是你们,你们的父辈是你们的父辈。”

向着周行投去一个抱歉的目光,刘拂接着道:“所谓矫枉过正,若世家之子回原籍举业,却与同窗一个不熟,反倒会在圣上心中落下个不善为人处世的印象——亦或是事有反常必有妖!”

五人同时一震。

刘拂直接点名:“就如国有灾情,方侍郎可会因着大哥与二哥交好,就将赈灾粮款硬拨出两成给大将军练兵使?”

方奇然摇头,蒋存亦然。

“既如此,还不快写请帖?”刘拂端起茶盏,撇去浮沫,端给徐思年,“松风兄与江南学子最熟,名单中加谁减谁,还请你多多斟酌。”

想起上辈子偶然听闻,左都御史方奇然与少将军蒋存若非深得圣心,只怕不知要多少次折在同僚构陷里,刘拂便觉得忧心忡忡。

惟盼自己的话,能有点用处。

她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不年不节不菊不梅不雪的,也不知赏个什么好……”

书生聚会最是麻烦,比不得女子玩耍嬉闹,比不上官员可谈政论时势,除了作诗作对投壶互辩外,再没其他的乐事。

如今时节,也没什么好咏的,真是让人头痛。

她看向奋笔疾书的谢显与徐思年,寻思着是否能让他们回去问问谢夫人与徐夫人。

这些事,还是夫人们比较熟悉。

从来只参加不邀人的刘拂第一次为此烦忧,并再次感慨幸好自己还能以男儿身份在外游走,不必困于内宅之中。

因着身体缘故,并未被分派活计的周行一直注视着刘拂的一举一动。

他见她难得头疼模样,又是好笑又是不忍,到底开口建议道:“不如赏月。”

刘拂叹气:“只怕有家境贫寒者,半夜冻着就不美了。”

夏日赏月赋诗也是常事,但南方的冬月潮寒非常,风寒也是能要了人命的。

周行道:“有月无酒,算什么赏月。”

酒热暖身,确实不错。

刘拂合掌笑道:“临别时一人送上一小坛佳酿,传出去也算是一桩美事。”她斜睨周行一眼,“三哥不善饮酒,到时切记多穿些。”

周行却不像之前那般直接反驳,反倒是含笑摇头:“好,我记下了。”

刘拂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她突然发现,周行从贡院回来后,好像沉稳了许多。

粪号果真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啊。

***

将撰写帖子的任务布置下去之后,第二日刘拂独自一人带着大笔银子回了饶翠楼。

如今户籍定下,她已可以用“湖州刘拂刘公子”的身份将望日骄赎身恢复良籍。

大旱间外乡也有不少卖儿女的人,春海棠选了几个好苗子用心调.教,想来不过两年就能撑起场面。

而在这两年见,仅凭天香宴的往来客人,就足够提供信息给刚刚前任户部侍郎的谢大人。

“海棠姐姐。”刘拂一手牵着望日骄,一手攥着装着她身契的锦盒,认真劝道,“你真不与我们一起走么?”

春海棠笑着甩了甩帕子:“姐姐我已在饶翠楼待了大半辈子,如今一叉腰姑娘们就要抖三抖,傻了才出去受别人白眼。”

刘拂想要再劝,就被她按住了口。

“我的心肝儿,饶翠楼能出个龙女娘娘,已经够姐姐吹耀一辈子了。”春海棠捏了捏刘拂的脸,笑的更甜了,“你且好好的,姐姐就也好好的。”

用脸蹭了蹭春海棠温暖干燥的掌心,刘拂垂眸,轻轻应了声好。

抬手搭上春海棠的手背,刘拂轻笑道:“我海棠姐姐看着如二八佳人一般,哪里就成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呢……待我送了骄儿出嫁,再来背姐姐上花轿。”

在春海棠反应过来撕她嘴时,刘拂已将人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当中。

“姐姐要记着,没你就没刘拂。”

“不论如何……不论我在哪里,姐姐都是我的姐姐。”

见春海棠红了眼眶,刘拂取过她手中的帕子,替人拭了拭眼角:“我听着暗香姐姐的意思,是想退了,若她有意,姐姐不如将饶翠楼托付给她,也算是个传承。”

春海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却明显是听进去了。

刘拂心中微酸,心里明白她之前都是托辞。

又有谁愿意送往迎来呢。

不论她是更不敢完全相信自己能立住脚,还是更不愿拖累自己,刘拂相信,这两方的比例都不会很轻。

能帮着春海棠扶起了饶翠楼,却真的不一定能扶住她回复良籍后的一生。

待缓缓,再缓缓……

她刘云浮言出必行,总要为海棠姐姐择一好归宿。

“他们两个小的,姐姐也可放心。”

在刘拂点头示意后,陈迟便领着陈小晚上前叩谢春海棠大恩。

待他们被春海棠喊起来后,又重新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春海棠一脸迷茫望向刘拂,刘拂只笑而不语,让出道来,使不知何时端着托盘茶盏的望日骄得以走近。

当见跪在地上的少年少女双手捧杯,奉向春海棠后,刘拂才正了正神色,硬将春海棠压得坐下去。

“这不是我的意思,全是他们两个自己的心意。”

陈迟与陈小晚口称“干娘”,捧着茶杯的手一直高举着。

“大好的日子,姐姐哭什么。”

刘拂笑着将手帕还给春海棠,看着她擦干泪痕,红着眼眶接过茶盏,又着急忙慌的寻着给干儿子干女儿的见面礼。

这事她虽有引导,但也确实是陈氏兄妹真心实意。

陈蛮将除了妹妹外再无牵挂,有个干娘也好让他学会镇定;春海棠无枝可依,有了陈蛮将这个干儿,想来便是她有个万一,也无人敢欺。

两方得好,两厢情切,刘拂的心也软成一片。

几人正欢笑间,门外传来杨李的声音:“妈妈,楼外有个姐姐来寻刘公子。”

楼中上下都知晓春妈妈近日心情不好,更别说知晓内情的杨李,若无重要的事怕是胆子也不敢来打扰。

春海棠望了眼刘拂,见她点头才招进杨李细问。

杨李轻声回道:“我瞅着眼熟,听那姐姐姓谢……怕是怡红院的谢妙音。”

刘拂起身道:“快请!”

那日祭神之事后,其余十七位姑娘畅快了几日后便被各自鸨母寻了回去,刘拂无法干涉,只得让徐思年出面使了些银子,也是还了她们一场人情。

至于答应了救她出苦海,又没做到的谢妙音,才是她真正亏欠的。

刘拂也曾搭桥牵线,问过谢妙音可愿跟了于维山。

可惜于维山答应谢姑娘却是摇了头,至此之后更是不愿再见她,那姑娘看着柔弱,脾气却硬的很,刘拂也不好强逼,暂且放下。

今日她找来,想是有要事寻她。

由杨李引着,谢妙音很快便到了门前。

她一身单薄白衣,手脸都冻得通红,看着便惹人怜惜极了。

刘拂急忙取过自己大氅,披在她身上,这才问道:“谢姑娘快坐。”

望日骄也端上一杯热茶,却被谢妙音看也不看得推开。

“刘……刘姑娘。”谢妙音抿唇一笑,“日后坐的机会还很多,不必客气了。”

刘拂微愣后笑道:“也是,来日.你与骄儿比邻而居,咱们常常能坐在一处饮茶。”

她说罢便向着春海棠拱了拱手:“姐姐,事从紧急,我先带着谢姑娘与骄儿去办户籍,咱们来日再聚。”

又对陈氏兄妹道:“你们且陪着姐姐,赴京时再一起动身就是。”

刘拂携着二女正要出门,反被谢妙音挣脱了。

“谢姑娘?”这回她是真的不解了。

谢妙音笑道:“我并不需你替我赎身,也不与你去京城。”

她一瞬不瞬注视着刘拂,轻声道:“妙音听说骄儿姑娘走后,饶翠楼便要缺花魁娘子,特来自荐枕席。”

恍惚间,刘拂觉得谢妙音眼中似有无限情意。

但当她认真去看时,又变得空落落一片,什么都没有。

“带上当年火场相救赠衣之恩,妙音已欠了刘姑娘两条性命。妙音虽是风尘女子,却也知晓结草衔环相报的道理。”

谢妙音低头一笑,温婉柔媚:“按说本该以身相报的,可惜妙音只会伺候男人的本事……也只好换个地方做活,算是报姑娘的恩情。”

她从怀中取出被寻回怡红院后新制的卖身契书,转身奉给春海棠:“妙音来此,已得了旧主的许可,妈妈若不收下我,便要沦落在外了。”

刘拂只觉喉中哽住,想要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不忍谢妙音从一个苦海再入另一个苦海,刘拂劝了又劝,到底劝不动她。谢姑娘只低头不言,任她说干了嗓子都不为所动。

“谢姑娘。”刘拂轻叹口气,“但凡有一日.你后悔了,只管托信与我。”

谢妙音依旧垂眸,点头应下。

直到刘拂走时,谢妙音才抬起头,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福了福身。

似是犹豫了一瞬,谢妙音对着春海棠道:“妙音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春海棠拍了拍她的肩头。

“妙音……妙音可否搬去刘姑娘旧时所住的厢房?”她顿了顿,又轻声道,“不,只要隔壁就好。”

***

一个月后,再试放榜。

与之前相同,六人围坐在烧着暖炉的厅中,一边闲聊一边等着放榜。

而这一回,连一个提前来报的都无。

按着誊榜规矩,在放榜前得不到报喜的学子,不是名列前茅,就是名落孙山。

直到天明,刘拂才拍了拍手,一边撵几人回家的回家去洗漱的去洗漱,一边吩咐小厮护卫出门看榜。

半日后,在嘈杂纷乱的唱喜与鞭炮声中,刘拂跨进了刘平江独居养病的小院。

她敲门进屋时,刘平江正倚在床头看书。

他病的极重,好汤好药将养了一个月的现在,也还无法下床。但是刘平江的神色极淡定,像是忘记了今日放榜一般,平静非常。

这一个月间短暂的相处,已足够刘拂看出他是个怎样的人。

前世市井传闻中的“触柱而亡”,恐非正常。

“榜单已下来了,你名列第四,因成绩优异,被列为贡生,可入国子监读书……唱报人不知底里,欲去老家送信,被我拦了下来。”

刘拂犹豫一瞬,到底不忍心看一个好苗子因风评影响日后仕途,想了想便劝道,“虽说被逐出家门的名声不大好听,但你既完成了刘先生的冀望,且科举舞弊一事确有其事,涉案者都已正法,想来他夫妻二人不会再刁难于你。”

“且向他低个头,左右当时也是口头上说说,并未在族谱上划去你的名字。”

“那你能原谅他么?”

刘拂沉默。她并非真正的刘小兰,本就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她无法替刘小兰回答,只得生硬地岔开话题:“你可要随我们去京师?”

京师?我们?刘平江抑制不住地颤了颤。

他抬头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妹妹,她才十五岁,本该是无忧无虑待嫁的年纪。

即便他们是寒门小户,即便她需要料理些琐碎活计,可在父亲不顾身体执着于科举落下重病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能,本想着在外苦读早日挣得举子功名才能更好的为妹妹撑腰,没想到除夕归家时听到的是妹妹为了生计自卖自身的消息。

那是刘李氏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去了一处大老爷的府邸,虽是给姑娘做个小丫头,却也不愁吃穿。且那老爷一家心善,知晓小兰是秀才的女儿后,给她安排的都是轻省的活计,只用侍奉姑娘读书习字,还能常常接触笔墨。

他是记得的,在家道中落前,妹妹有多喜欢读书……

直到、直到那人病重,刘李氏喊着自己一同来找妹妹借钱……

借?好一个借!

所谓父母,将女儿卖至风尘地,竟还能恬着脸用孝道去割女儿的血肉!

若非周公子……可那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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