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艺者,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月六书,六曰九数。此六艺详实的内容,各儒家经典中多有述录。
这样简单的问题,自然难不倒吴灏澜。
在他一一答出后,刘拂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很好。”
吴灏澜:……
其余学子:……
便是给三岁幼儿启蒙的先生,都不会摆出这幅和蔼又慈祥的面容。而之前反复听了多次刘拂于功课上如何强硬的秦恒,则将目光移向了周行。
察觉到他意思的周行轻咳一声,暗暗指了指最前方的那个小个子。
皇太孙听不出阿拂话中嘲讽,是因在他眼中她样样都好,既如此,这么个好印象还是不要打破了。
将他们小动作尽收眼底的刘拂眼中滑过一丝笑意,随即板正了脸色:“礼乐射御书数,儒家以此六艺为法传以千万。但六艺渐渐没落下去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其中的知识太过浩瀚驳杂。”
她能清楚的看到,底下端正站着的学子们,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冲动。
居高临下的好处,就是能将台下的一切尽览无余。在刘拂成为太子少师,登上三尺讲台之后才发现,当年她与圣上许多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似乎都被某人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了。
刘拂抛出个话头,却未深入解答。
说一半留一半,才能使这班本就心有不服、志高心傲的学子们的情绪愈发高昂。抬得高,才能压得狠,她这个做先生的,才能将因年岁不如人而缺失的威信立起来。
如她所料,在短暂的静默后,就有学子忍不住开口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学海本就无涯,圣人智慧本就是时时悟时时新,六艺之所以凋零如今……是否还有旁的原因?”
这话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是直指刘拂所授内容无用了。
刘拂面无殊色:“这位同学,你话中所谓六艺凋零,从何而来?”她话音微顿,轻声道,“莫不是指如今礼崩乐坏,失序丧德?”
见那开口的学子声容滞涩,其余学子中有慌张的,亦有面露不忿的,刘拂安抚一笑:“不必慌张,课堂之上当可畅所欲言,自有做先生的引导矫正。”转而面向众人,向东方拱手道,“如今圣心开明,允百姓谈论政事民生,可各抒己见。不过议论与妄论不止一字之差,谨言慎行,亦是礼。”
刘拂的目光在几个特别不服气的人脸上梭巡而过:“五礼虽有变化,但礼节绝不可丧;六乐虽已遗落,但诗乐未曾断绝;射可观德、御可增智、书可养性、数可明事,即便时移势迁,六艺亦不会过时。”
有垂眸回避她视线的,自然也有抬眼直接对视的:“先生如此说,我等便明白为何之前六艺一科,一直空缺了。既如此……”
那生与午班年岁最长、学问最高的张轩对望一眼,清了清嗓子直言道:“想来先生您对六艺一道,定是行家里手,能曲尽其妙。”
他话音刚落,周行与方奇然就分开拉住了谢显与秦恒。
方才刘拂才说过六艺中的道理繁杂如海,以她年岁,说“是”难免会落下个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形象;若是否认,自此只怕再压不住晋江书院的学生。
不过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她陷入左右两难,进退维谷的境地。
在学子轻笑中,方奇然摇头低声道:“且看云浮的。”
谢显之父为一府之长,以致他在一些事情上会意气行。周、方二人长居京城,比之谢显更加明白京中情况。
这事非得刘拂自己解决才行,否则即便是皇太孙亮明了身份维护,于她为人师长一途上,只会起反作用。
谢显听着耳边讽笑,直气得咬牙。此时他身旁的秦恒也已反应过来,抬手搭住谢显小臂。
得不到支援的谢显瞪了秦恒一眼,看向周行。
被他殷切目光注视着的周行面不改色,只轻声道:“你还信不过她?”
谢显微愣,送了紧咬的牙关。
在周行的目光尽处,张轩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乃六艺之最大弊端。以我之年岁,自然不能融会贯通。”立于高台上之的刘拂负手而立,说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时神情坦荡,不带丝毫遮掩。
“不过么……”刘拂轻笑一声,“所谓立贤无方不拘一格,山长既任命我为这门科目的先生,自是因为——于此六艺上,先生我定强过你们许多,堪为师长。”
她笑容和煦如春风,话语却狂妄如烈日。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眼见着一个年岁与自己相当甚至是小上几岁的少年如此口出狂言,便是泥人也要起了三分火性。
更何况,站在台下的一众人中,怕是没有一个菩萨心性的。
“山长明断,学生等不敢置喙。”之前就满面傲气的一生拱手出列,举止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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