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拂再次倒茶时,被周行拦住了动作。
“冷茶伤胃,你已喝了太多了。”他压住刘拂的手,慢慢将茶壶从她手中取出,伸长手臂放在一个极远的地方。
刘拂本该摇头失笑,却发现自己提不起嘴角。
想起方才握在手中的业已半空的茶壶,抿得笔直的唇角终于挑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明明一直出言讲述的人是周行,口干舌燥心头如火在烧的人却是她。
若非周行提醒,刘拂怕是还未察觉,自己竟一直用那冷茶压着心中怒火。
“他们既不知二哥身份……”刘拂咬牙,紧握着茶杯的指尖绷地苍白,“竟是对所有被俘的大延将士全如此不择手段么?!”
想起蒋存四肢上密布的伤痕,想起与他一同被俘虏的三十武威军,刘拂只觉心如刀割。
蒋存悄悄离京那日,刘拂是与周行等人一同去送过他的。当时在京城北的十里亭外,八十位自幼受武威将军亲自教导,与蒋存一同长大的武威将军府亲兵,全都骑在高头大马上注视着他们的少将军与好友话别。
那些年轻小将个个英武不凡,身手不输蒋存,更有还未历过几场大战的少将军所没有铁血杀气。
因为有他们的护卫,接到密旨前去刺杀北蛮王子的蒋存才能保住性命,才给大延留下了能够一举驱逐北蛮的未来。
而这些人,在被俘时已去十之六七。在蒋存逃出生天时,护在他身边的只剩四人。
十八个月,五百四十一个日日夜夜,从不曾停歇的摧残折磨,是几如身陷炼狱一般的苦难。
战死沙场,也好过受尽□□死在敌人的刑具之下。
刘拂想起那些死不瞑目的英灵,想起受刺激后满心杀意的蒋存,身子忍不住颤抖着。
“并非如此。”周行叹气,从刘拂手中抠出茶杯,如方才一般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抚着,“是阿存,最后看不得同袍受刑,才道明了身份。”
可即便他将所有的严刑都揽在了身上,仍是没能保下武威军的性命。
刘拂强忍下心头的寒意,蹙眉问道:“那二哥……是如何逃出来的?”
“杀蛮王。”
在刘拂下意识倒吸一口气时,周行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唇。
并未想要惊呼的刘拂被这么一打岔,方才胸中的郁气倒是少了许多。
接收到刘拂的怒视后,周行才讪笑着放下了手,向着蒋存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我是怕你惊着阿存,陈迟还未回来,只恐我一个人制不住他。”
见刘拂脸上神情生动了许多,周行自刚刚积下的隐忧也消散了小半。
他虽面上装得并不紧张的样子,实则心中忧虑重重。既是为了好友不知是否能痊愈的病症,亦是担心刘拂会因此将责任全担在自己身上。
按着他从阿拂话语中推论出来的意思,阿存本该在明年武举夺得武状元头衔,自此战无不胜前途远大,成为大延的一代战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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