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手心里躺了几枚刚才找零的铜板,她一枚一枚摊开给魏濯看:“我只有这些钱。”
魏濯看着她藏荷包的痕迹,漠然以对。
“殿下,一碗馄饨是不是不够吃?用不用再多买一个肉包?”阮阮暗地里庆幸自己会过日子,数着手指精打细算道:“肉包和素包都能填饱肚子,素包还便宜呢,殿下就委屈一下用素包裹腹。”
魏濯再次抬眼看了眼小饭摊,人来人往嘈杂鼎沸不说,桌板上油层腻到反光,太阳下看起来净是尘土飞扬,若是找个干净点的地方,他也就从了。
他调转方向,只身往前走,走到八宝楼门前,才停了下来。
阮阮一路跟过去,看了眼八宝楼这三个气势恢宏的大字,明晃晃地刺眼,三字皆可看为一个大字—贵!来这里的客人,吃的不是饭,吃的是真金白银。
她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惊了一下,自己在姝仪宫这个遍地是财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耳濡目染之下,花钱可称得上是挥金如土,竟然头一回生出“这个东西很贵,我买不起”的念头。
不过想完后觉得自己有进步,学会了节俭这个母后一直想教给她的美好品格,果然出宫一趟收货良多。
她搂紧了腰带,警惕道:“殿下,走错方向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另一边。”
魏濯并不理会这些话,抬脚走进了八宝楼,店小二见两人穿戴不俗,又满身贵气,只是瞧着面生而已,仔细想却又不知是谁,生怕得罪了大人物,所以才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
这个时候见魏濯打算进来,立刻堆起笑脸相迎:“二位客官里面请,楼上有上等的靠窗位子,来……”
阮阮一边又把荷包往里掖了掖,一边安慰自己,瑾王殿下这个名号京城谁人不知,若他今天吃了霸王餐,也没人敢揍,想通这点后,便放心地跟了上去。
魏濯坐下后点了一堆名字很好听的山珍海味,临了又问:“这里有没有素包子?”
店小二弯腰答:“菜单上没有,但是可以现做,如果公子您等不及的话,我可去别的店铺买上一提。”
“现做,用最好的材质做。”
“好嘞,保证是上等品。”店小二奉承道:“托贵人的福,小店又添了一道新菜,名字就叫白玉裹翡翠。”
对面的阮阮一直在翻看菜品的画纸,不愧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饭菜,连名字都比别人家的富贵华丽,素包子都能称为白玉裹翡翠,咬一口,便是银钱进肚。
寓意颇好,谁不喜欢听?就连这道菜明明是魏濯在讽刺她刚才的行为,她也没有觉得不舒坦。
二楼饭桌中间用屏风所挡,只听得到隔壁桌说话的声音,一个沙哑男音道:“孟枫兄,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与六公主缘分浅其实不是圣意,是那齐小侯爷亲自阻隔了你俩的缘分,若非如此,你早就是如今的六驸马了。”
孟枫的声音跟沙哑男音比起来稍稍儒雅一些:“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齐小侯爷霸道狂妄,真当他自己可以左右圣意?早晚有一天会反噬的,我看他整日醉心于花柳之地,也不像是真心对待公主的人,哪里比得上孟兄你对公主的一番真情。”
孟枫嘘了一下:“别乱说话,齐小侯爷是瑾王的人,莫要被人听见咱们在私下里诋毁他。”
已经听见了整段对话的阮阮捧起杯子抿了一口热茶,看向魏濯,小声试探地问:“殿下,齐小侯爷是你的人,他强取豪夺棒打鸳鸯,你不好好管一管吗?”
魏濯待隔壁二人走了之后才开口:“圣旨是皇上下的,又不是我,如何要我管?”
阮阮撇了撇嘴:“你怎么管不得,你都能随意不上朝,不听皇上话了,这点小事还管不了?”
那些卖相极好的菜一盘一盘呈了上来,果真是白玉为盘,玉为碟,连筷子都是银制的,小二骄傲地拍着胸脯道:“银筷子可验毒,我们八宝楼从来没出过中毒的事例。”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殿下就算为了积德也该插手一下这件事。”
魏濯开始动筷子:“理由?”
“六公主和孟公子郎情妾意,一个爱妻一个宠夫,若结为好合的话,定会举案齐眉,数十年后又会被传为一段佳话……”阮阮为了扭转魏濯的态度,说了一通天花乱坠。
“魏阮阮,”魏濯越来越觉得魏阮阮顺口,“少看那些街头卖三个铜板的画本子。”
“现在涨价了,边晴跟我说涨到了五个铜板。”
她忘性大,早就淡忘了魏濯前几日赶下人去守墓那件事的阴影,这个时候跟魏濯顶起嘴来丝毫不怕。
顶完嘴后也就后悔了,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娇纵性子,北北大概是因为父皇从小的纵容所致,失宠之后也没没收姝仪宫,所以,这种娇脾气也就跟着顺了下来。
若不改改,迟早会酿成大错啊,阮阮郁闷地想着。
最后一样菜,是白玉裹翡翠,上完菜后,小二恭敬地把账单呈上来:“二位贵人,这是您们花费的钱财。”
魏濯看向阮阮,小二立刻就明白了,他乐呵呵地伸出了手:“原来家中是夫人掌财的。”
阮阮看完账单后还惊叹了一下,听完这话后猛然愣住,急忙解释道:“我不是夫人……我不掌财。魏濯,不不不,殿下,你,你你快跟他说。”
魏濯不吭声,只是淡定地看着她胡乱解释。
店小二脸上已露出狐疑之色,难不成他看走了眼,竟然招来了一顿吃霸王餐的人?
阮阮咬唇,指着魏濯:“他是瑾王殿下,你的账单可以报到禹王府,禹王府绝对不会拖欠八宝楼的钱。”
店小二嘀咕着:“冒充的,谁敢对瑾王殿下直呼其名,一看就是假的。”
魏濯适时地问:“没钱?”
阮阮当然肯暴露自己的小金库,用力地点点头。
“那只有把你抵押在这了。”魏濯起身下楼,“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赎。”
有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阮阮很是受委屈,她就没见过魏濯这样脸皮厚的人,分明就是在不动声色地蹭她的饭,狡诈阴险至极!阴险!
但她现在在府外孤立无援,身边只有魏濯,心里憋着多大的愤懑都没用,一个劲儿地在劝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跟万恶的瑾王殿下计较,万事以自我安全为重。
魏濯今日闲来无事,就想逗着她玩,看见她软乎乎生气的样子,心情不由得开敞起来,但见她委屈得都快哭了,叹了口气,刚要……
小姑娘愤而转身背着他,不知从哪抠搜出来两颗光滑圆润的珍珠,店小二眼睛瞬间亮了,她只给一颗:“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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