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棠感受着梁竹音温热的身躯与脖颈上的重量,僵直在那里,他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时间从此静止了。
方才那骑马之人的谩骂声,与路过行人的议论声,皆化为嘈杂的声音后渐渐悄无声息,耳边只有她稀碎的哭泣声,声声重击着他的心。
他尝试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背,心中狂跳不已,却欢喜不起来,只有深深的自责,“都怪我,让你去做这般危险的事,不会再有下次。”
“这是两名男人?”
“听那哭声,应该是一名小娘子……”
路过行人的议论将梁竹音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回了现实,她这才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与萧绎棠在街市上相拥。
猛然推开他,想要下拜,又看到旁边指指点点的人群,只得仓惶道歉,“郎君,小人方才冒昧,求郎君惩罚。”
懊恼自己看到小童失去了母亲,过于触动自己的伤痛。懊恼自己是那般不成事,懊恼自己竟然在大街上与他如此亲密。
她低头拿袖子抹着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抬头看萧绎棠,她不止心中羞耻,亦愧对他。
萧绎棠强忍心中的落寞与伤心,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将手伸向袖中去拿绢帕,却一停顿,手从袖中渐渐垂落了下来,心也犹如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知晓她必不会接,又何必为她增添无形的压力。
经此一事,他不得不逼迫自己承认现实,看着彷徨无助的她,淡淡说了句,“先回去再说。”说罢,飞身上马,看向了前方星星点点的灯光,却再也无法去除心中的暗影重重。
卫恒手拿纸包,牵马站在人群中,只看到两个人在街上旁若无人般的相对而立。而后,师兄一脸失意骑上了马,这完全不似他平日紧张梁竹音的行为。他心中一惊,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习惯看到师兄细致体贴地对她所做的一切。
他只得牵马走至梁竹音面前,温声劝道:“总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不必想太多。”他是想说,你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怪你。以他的性子,除了深深的自责,剩下的只会逼迫自己而并不会强迫你。
梁竹音微微颔首,骑上了马。
“师兄。”卫恒骑马上前,唤了他一声。
萧绎棠“驾”了一声,率先向东宫的方向打马而去。
经通训门入内廷后,骑至崇文殿,跳下马将马鞭扔给了迎接他的内侍,向身后骑马跟来的人说了句,“阿恒你也来。”撩袍迈入了殿内。
卫恒明白他的意图,将马鞭也递给黄门内侍,“去将路都知唤来此处。”
他看了一眼低头跟在身后的梁竹音,入内后,直接将大理寺少卿邀他饮茶一事如实汇报。
“牢房里出了何事。”那清冷的声音从那负手站立之人那里传来。
梁竹音知晓是在问她。
方才骑马时被凉风一吹,已然恢复了冷静。她提袍下跪,将凉州府尹家眷撞墙身亡一事,以及与门外酷吏对话,清清楚楚说了出来,再无情感上的波动。
萧绎棠听着她轻描淡写的一番描述,结合她在街上那几句断断续续的话,不难推断她当时是多么难过。想到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师父的要求下,杀了两名跟踪他的奸细。即便是他,也用了两日接受自己手上沾了血的经历。
何况是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为她而死,还不能为自己辩解。
他喉结动了动,艰涩下令,“回去,过会子不必来上值。”
梁竹音恭谨叩首,“诺。”起身后退了出去,与匆匆跑来的小路子擦身而过,她停顿了下,唤住了他,“今晚殿下的安置交给您了。”
小路子看着她的面色,心中担忧起来,“别介,我就算同意殿下也未必……”
“这是殿下的命令。”梁竹音打断了他,并且不愿再听他唠叨,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了。
“这……”又打架了,小路子犹如五雷轰顶,未经宣召又不敢贸然进入,他顶着一张苦瓜脸,无语问苍天,照这态势,等殿下与梁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估计他也香消玉殒了。
“殿下可在里面?”玉瑾拾阶而上,就看见小路子望天兴叹。
小路子见是她,赶忙说道:“在在,奴婢这就为您通传。”
片刻后玉瑾进入殿内,听得卫恒说道:“师兄,那我先回了。”拱手后与她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
玉瑾将手中的绣有‘渡’字样的布袋双手奉至萧绎棠面前,“这是济世大师亲自为殿下开光的平安符。”
“有劳姑姑,放下。”萧绎棠并未接,他下意识拿起茶盏,却发现是空的。
玉瑾见状拿起茶盏,抬头睃巡殿内,却未见梁竹音的身影,却听得萧绎棠笑了下,起身道:“姑姑不忙,我这便要回寝殿安置。”
“诺,”她想了想,还是将阿蕴今日所说之事告诉了他,“不知梁司寝是否将此事上报了殿下?”
萧绎棠淡然说道,“姑姑放心,我会全部处理妥当。”
玉瑾不疑有他,福了福,“那臣不打扰殿下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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