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竹音看着萧绎棠那泛红的半张脸,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情急之下竟然动手打了他。
刚要习惯性道歉,听得他那沙哑的声音:“药太苦了,你又是那般的甜,令我无法抗拒。”更加的恼羞成怒。
想起他不肯喝药导致病情加重,害她六神无主四处奔波求助不说,见他昏迷,自己舍了矜持以身喂药,还被他捉弄。她忍不住捶打他的胸膛,“你这人简直可恶至极!”气急之下竟然忘了用敬语。
萧绎棠被她打了一巴掌也不气,颇为欣赏地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挠痒痒。
她缠着纱布的手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急忙捞住她的手查看着,“怎么回事?”
梁竹音抬臂,将手用力从他手中抽出,“不用你管。”这才发现一直骑在他身上。
她瞬间涨红了脸,使劲儿按住他的胸膛起身,听得他“哎呦”了一声,完全视而不见,迅速爬下了床榻。
刚要走,却被萧绎棠拉住了手,听得他微弱地唤着她的名字,“我好难受……”
她投过去冷冷一瞥,“臣不是医士,不会治病!”
挣脱开他的手,在他的阻拦声中,“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向殿门处走去,越走越快,当她忍着委屈走到屏风前时,在已看呆了三人的灼灼视线中,低着头绕过他们逃离了寝殿。
小路子看着踌躇不前的两个人,只得硬着头皮躬身走至床榻前,看着一脸懊悔的萧绎棠,带着哭音儿说道:“殿下,您可醒了,真真儿是菩萨保佑,不不,全是梁大人的功劳!”
“她的手如何受伤?”他看了一眼身穿太监服饰的王拂,瞧着眼生,指着他问道:“他是谁?”
王拂见太子问他,赶忙提袍下跪,“草民王拂拜见太子殿下。昨日是表小姐昨日求了夫人,携草民前来东宫为殿下医治。表小姐的手掌是摔倒后擦破所致。”
萧绎棠蹙眉问道:“表小姐?”
“回禀殿下,草民一直寄住在宣平伯府,便随着众人称呼。”王拂想了想,怕他误会,赶忙解释:“表小姐并未告诉夫人是为何人医治,夫人见表小姐焦急不已且狼狈不堪,也没再问,直接命草民跟随表小姐前来。”
萧绎棠微微颔首,“你救了我,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提。不过,这段时日内,你还不能回宣平伯府。”
王拂早已料到自己不会轻易脱身,他见太子如此惦念表小姐,试探着问道:“裴老夫人身体羸弱,一直由草民为她老人家医治,若是时间长了,老夫人的身体……”
“此事我会另行安排。”他心念一动,“小路子,你带着他去西侧间,将老夫人的脉案写出来一份。”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臂上的针眼,“包括如何用针。”
“诺。”小路子引着王拂离开了寝殿。
萧绎棠看向玉瑾,“姑姑,小路子说话经常过分夸大,我想听你说。”
玉瑾心领神会。
从她被梁竹音唤来寝殿开始说起,将梁竹音如何只身前去找寻卫恒,摔伤了手腿携王拂前来,不眠不休照顾他全部如实说出。
玉瑾见萧绎棠的神情满是心疼与动容,又想到方才两个人那一幕,这才明白人前所谓的宠爱皆是假的。
她将一盏温热的茶奉至他面前,温声劝道:“殿下给竹音一些时间,有些事,不能一时间想明白很是正常。”
萧绎棠明白她的意思,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挣扎了许久。
他靠在大迎枕上,看着杯中旋转的茶沫,低声说道:“如今,我越发不愿放她出宫。只是,她对我无意,我又做不到强行将她留在我身边。”
“殿下怎知她对您无意呢?”玉瑾摇了摇头,“若说不惜损坏自己名声,配合您是为了从命。可得知您昏迷,那焦急的神情和不顾一切去找寻医士的行动是真心的,继而不眠不休的照顾您,若说完全无意,那臣不知怎样才算有意。”
萧绎棠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忍不住露出欢喜的笑容,“姑姑,你莫要骗我。”
“殿下还是不了解女人。不过,竹音这孩子虽然不似一般的女子,对那些身外之物格外看重,但却多思多虑。殿下不要逼迫她,让她自己明白心中所想更好一些。”
玉瑾见萧绎棠听得十分认真,含笑道:“殿下脸皮儿薄,这却不是好事。今日之事,做的就非常好。”
萧绎棠咳了一声,掀开锦衾就要下床,“我想去看看她。”
却见小路子急匆匆而来,“殿下,三喜说刘院判已过了崇教门,向丽正殿走来。”
“王拂呢,快来为我施针。”
萧绎棠指着疾步上前的王佛,快速说了三个穴位,特意伸出了左臂,“迅速下针,单手进针即可。”
王拂心中很是惊讶,按照他说的方法施针,思忖后才明白这三穴位的含义,原来太子殿下的医术竟然高明至此。
见他又在自己胸腹之间点穴后,这才躺了下去。
待他们将殿内收拾妥当,小路子已将刘院判迎了进来。
“院判,殿下如今还未醒来,这可如何是好?”小路子使劲儿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眼圈儿泛红,“您再给看看,若还是不见好,奴婢要去两仪殿禀告陛下。这殿下病重可是大事儿,谁也不敢瞒报不是?”
刘院判仔细端详额头布满汗珠,且脸色通红的萧绎棠,“老夫先诊治一番再说。”
皇后的意思,唯恐陛下听说太子病重换人来治,若有办法将旧疾本源隐藏,让太子慢慢病重而亡,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见时间紧迫,虽然皇后早已命人在两仪殿附近盯梢,若不尽快研究出应对方法来,那么这次机会便错过了。
他只好再次前来问诊,想看看他拖延之下,病情是否加重。
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太子的脉相滑脱无力,日渐衰竭。照这般下去,再拖延两日,神仙也无力回天。这个中细节不能告诉皇后,否则他如何邀功。
“殿下还是见好,老夫再开一副方子,这样殿下还能好的快一些。”
“多谢您,奴婢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小路子引他出了寝殿。
王拂大着胆子,扫了一眼躺在床榻上装昏迷的人,见他面色潮红周身汗意,想必很是痛苦。
继而心虚地想着,他对待自己都能这般狠,那么对于别人岂不是加一个更字。看来站在权利顶层之人,表面看似尊贵无比,一朝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感叹为何表小姐要趟这浑水,与三郎和和美美过上吃穿不用愁的小日子不好么。
他看那倨傲的太医离开了,起身走至床榻前,“殿下,可用草民为您施针?”
“不必了,半个时辰后会缓解。让小路子给我拿一套太监服饰。”萧绎棠解了穴道后,重又靠回大迎枕上阖目休息,想着如何安抚那生气的女人。
想到方才的一吻,他依旧忍不住热血沸腾。
现在已经不满足与她双唇触碰,轻抚她的滑嫩的小脸儿,肆意汲取她口中的芳香,已然令他欲罢不能。
玉瑾服侍他换上太监衣裳后,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殿下,那记录彤史之人不变了?”虽然她早已明了他必然不会改变。
萧绎棠淡淡“嗯”了一声:“顺势而为。”
“殿下,卫大人来了。”小路子将卫恒引入殿内。
玉瑾含笑看了一眼萧绎棠,“臣先去看看竹音。”在萧绎棠的示意下告退了。
卫恒见他苏醒,还未来得及恭贺,就见他身穿太监服饰,不知道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师兄又要搞什么猫腻。
“可有给师父去信?”萧绎棠料定他势必会星夜兼程送信给师父。
卫恒笑笑,“你前日里的样子,都快吓死我们了。我今日收到消息,他老人家已在返回的途中。”
萧绎棠点了点头,“师父回来也好,另这场戏更加有看头。无事你便回罢,”他看了一眼王拂,“你将此人带至属衙,好生招待。”
卫恒应诺,心知这句好生招待,绝对是梁竹音的面子。
玉瑾轻轻扣门,听得一声询问,“是谁?”
她应答后,见面色憔悴眼睛红红的梁竹音打开了门。
“姑姑,可是有差事?”
“是,我来拿彤史。”玉瑾进入房内,见她关上门后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自然地咬唇走向书柜,将彤史拿出双手奉上。
玉瑾紧盯她,说了句,“方才刘院判前来为殿下问诊。”
梁竹音猛然抬头,惊慌失措地问:“那殿下病情见好,会不会被刘院判发现?”
玉瑾见她的反应心下微安,照这情形,至少殿下不是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殿下让王拂给他扎了三针,忍着疼痛挺过了这一关,但是本来身子就虚,如今加了一个更字。”
玉瑾点到为止,握了握她的手,“你好生歇息罢,我回了。”
梁竹音应了一声,将她送出门外后,想着她的一番话,靠在门板上出神。
扣门声再次响起,吓了她一跳,门外传来了小路子的声音,“梁大人,殿下情况不妙,您先开门。”
梁竹音知晓又是小路子捣鬼,没好气地回道:“路都知应该去找医士,找我作甚。”
萧绎棠一把将小路子拽了下来,自己迈上台阶,站在门前轻声说道:“如果你不想让命妇院人看见,就开门。”
那扇门迅速打开,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拉扯进入屋内关上了门。
小路子服气地想,还是殿下有办法,他想到殿下对他的警告,只得忍着听壁脚的念头,警觉地守着门。
当他发现手里的小药箱没有送出去时,看着紧闭的门,这可如何是好?他可没胆量敲门。
梁竹音将萧绎棠拽进屋内后,立刻放开了他,冷声说道:“殿下无事总来下人的地方,有失体统。”
萧绎棠上前握住她的手,“谁说我无事。”
他想起药箱,又不愿松开挣扎的她,只得拉着她走到门口,打开门一把将药箱拿了进来。
“您放开我,”梁竹音见他拎着药箱,心中虽然有些难以描述的纷乱,嘴上依旧抗拒着,“阿拂已经帮我医治了。”
萧绎棠将她按坐在桌几旁,淡淡说了句,“你的伤,从今往后只能我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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