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举杯,“我敬世子。”
幼宁担忧道:“大夫说哥哥要少饮酒,对身体不好。”
“嗯。”燕归从善如流,添了一句,“是我疏忽,原来世子酒也不能喝了。”
容云鹤此时已确定对方并非随口之言,而是有意如此,唇角微动便道:“几杯还是没问题的,既是故人来访,纵使云鹤已没了过往记忆,也不能失礼。”
他笑了笑,“不过其实近些年逐渐记起的人与事也差不多了,剩下的约莫是些印象不深、不重要的琐事。”
印象不深、不重要,两顶帽子立刻扣在了燕归头顶。燕归不动如山,同饮下一杯后,缓缓开口,“世子所言有礼,若非幼宁传信中一直提起此事,与我倾诉,我也差点忘了世子这些境况,想来倒是令人惋惜。”
一直传信、倾诉不断,容云鹤笑意微僵,忽然抬首摸了摸身边茫然的小脑袋,“有客来幼幼怎么都忘了告诉我,即便再怎么不上心,也不能太过怠慢啊。”
他对燕归歉意道:“家妹平素贪玩,有些调皮,稍微亲近些的人便能说个不停,想来定是叨扰公子了。不知这位公子住处可定了?若没定,我这就让管家去南城最好的客栈定几间上房。”
石喜:“……”
管家:“……”
虽然不是在京城容府,咱们府里也不至于连几间客房都腾不出世子。
石喜默默摸了把汗,以前容世子为殿下效力时,好歹还会因为主臣之谊和对殿下的欣赏有所收敛,现在没了记忆,直接就和殿下对杠上了。
唔,这大概是每个做兄长的对待妹妹身边“不怀好意”的男子的天然敌意。
他心中也有点紧张,可更多的……还想笑是怎么回事?
幼宁似乎听懂了两人话语间的机锋,又似乎不太明白。她本来下意识想回“我们这儿不是有客房吗?”,转眼就在兄长异常温柔的微笑一个激灵,发挥出小动物的求生欲,乖乖低头喝汤,唯余一双眼眸悄悄地转来望去,好奇又疑惑。
燕归回得从容,“不必麻烦世子,已着人去安排了,这几日刚巧就住在贺府。”
“是吗?”容云鹤同他碰了杯,“确实巧。”
令众人心累的一顿晚膳就这么过去,幼宁被兄长下了令去洗漱休息,再依依不舍,也只得眼巴巴瞧了两人一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燕归似乎暂时没离开的迹象,容云鹤索性拿出棋盘与他对弈。二人棋风迥然,共同点便是都耐心十足,容云鹤执子冥思,越来越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
酣畅一场棋局后,两人同时抬首,容云鹤先道:“太子到南城是为察民情、选才俊?”
就算没人特意介绍,容云鹤也渐渐猜了出来,面前的人应该就是太守提过的太子。
“原本是。”燕归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如今寻到了人,自然有更重要的事。”
他要带幼宁回京,这点任何人都无法阻拦。
对上对方坚定灼灼的目光,容云鹤微怔,隐约明白了燕归话中的意思。他眉头拧起,过了许久,忽然道:“如今就能确保京中没有任何危险了?”
说完不止燕归等人,他自己都愣住了。
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什么叫京中危险?
京中的危险……与幼宁有关,亦或是和自己的失忆有关?
容云鹤失去了一些记忆,才智半点没少。即便是自己的一时恍惚,他也顺着其抽丝剥茧想出了种种可能,越来越逼近真相。
燕归看他这模样也不急,十分耐心地续饮了三杯茶,来回把玩棋子,足足等了两炷香的时辰,容云鹤才有了动静。
抹去额头薄汗,容云鹤道:“我是否曾为太子效力?”
燕归颔首,问题紧接而来,“受伤是因一次宫变,对吗?”
“嗯。”低沉无比的声音回复。
又问了几句,容云鹤脑中闪过的画面越来越多,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柄剑刺透身体的痛楚。
而那种痛……和受伤的位置,他似乎本该必死无疑?
没有完全忆起,但强迫自己回想已经让容云鹤额旁几条细细青筋凸起,神情也越发不妙。
燕归突然起身,带起的茶盏碰击声惊醒了旁人,他道:“容世子。”
“……嗯?”
“坐了这么久,世子不觉得腿酸?”
即便容云鹤觉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还是依着对方示意站起了身。
两人皆是外貌出众气质不凡,并肩而立时着实引人注目。燕归却将眼神瞥去,目测了什么,露出了一种平淡却带着满意的微笑。
“如今,似乎是我较世子高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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