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腻味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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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殷传统乞巧节,每一年除却新年元宵以外,最为热闹的节日。

毕竟满朝上下,三天没有宵禁,还有各种乞巧节特有的活动,兼之没有婚约在身的男女,皆可邀约外出游耍,故而很受欢迎。

然而这些却和姜琴娘无甚关系,她和苏瑶熬了几个晚上,一双眼睛熬得红通通的,像兔子眼睛一样,好不容易敢在最后一天将绣品弄了出来。

苏瑶早撑不住了,姜琴娘让赤朱扶她回去休息,她则还要将绣品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没藏好的线头要藏好,有脏污的地方要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

末了,才能够裱起来,用来甄选之日用。

做完这些事,乞巧节已经过去了两天,县衙那边传来消息,只道朝廷下派来甄选的内府官员到了,预备乞巧节过后,就再双月湖畔举行甄选事宜。

姜琴娘松了口气,这样她还能有一天休息,养足精神头,甄选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揉着眼睛,太过疲倦,便止不住地流眼泪。

楚辞过来的时候,正见她捻着帕子在揩眼角。

他心头一紧:“琴娘?”

姜琴娘抬眼,脸上有瞬间的不自然:“先生怎的过来了?可是重华犯错了?”

听闻这话,楚辞眸光微深:“不是,我过来看看绣品。”

提及此,姜琴娘脸上露出点笑容来,她引楚辞到绣架前:“你看,都弄好了。”

拂开遮掩的轻纱,月华锦那清辉月华色泽下,是脚踏祥云,穿梭于云雾间的瑞兽白色,栩栩逼真的羽翼,灵动的眼神,都让人产生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最为奇特的还是白泽画龙点睛的眼睛,楚辞移动脚步,变换了几个角度,仍旧觉得那瑞兽半开阖的眸光,都在注视着他。

“妙!妙!实在妙!”花样虽是他画的,可真真将花样变成精妙绝伦的绣品,那又是另外一番的震撼。

姜琴娘翘起嘴角,她喜欢女红,能瞧着一幅幅的名画佳作通过一针一线,在自己手中诞生,那种成就感不亚于重新画了一幅绝世名作。

“我想过了,先不拿出去,等云家露了底再将之展示,定然能获得内府大人的注意。”眼睛太干太涩,又还带酸痛,十分不舒服,她边说边爬帕子揉。

“眼睛不舒服?”楚辞上前半步,动作自然地拿下她皓腕,低头凑近了看她眼睛。

姜琴娘一愣,不晓得他何时离自己这样近的,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楚辞细细看她眸子,比常人要大一圈的眼瞳漆黑纯然,往常黑白分明的很,透着一股子少女才有的纯真感,如今布满血丝,眼梢红红的,像大哭了一场。

眼下还有明显熬夜带来的青黛,他倏的就心疼了:“什么事都不要再想,赶紧去睡一觉,身子和眼睛重要,往后莫再熬着,容易把眼睛熬坏。”

姜琴娘不自在,她想起苏瑶让她帮忙说亲的事,心里头一股子负罪感涌上来,让她有些烦躁。

她挥开他手:“我省的,先生若是无事,我想休息了。”

察觉她口吻中的不耐,楚辞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又舒展开:“嗯,你休息,我走了。”

他说着,当真折身出去。

姜琴娘捏紧了帕子,看着他的背影,微末的失落漂浮而起,像三月柳絮,纷飞扬扬,很快就和春风一起消失在视野尽头。

“对了,还有一事。”楚辞在屏风处脚步一顿,他转身回来,目光锁着她。

姜琴娘清晰感觉到心跳重重漏了一拍,她佯装自若的问:“何事?”

楚辞深深看她一眼,径直到白泽绣品前:“还有几日才甄选,这样的绣品需得保密才行。”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宽大的白色轻纱,姜琴娘记得,这是冰蚕丝,水火不侵,上回布帛坊走水,在火里他就给她这样的冰蚕丝裹身上。

只见楚辞将裱好的绣品不露缝隙的包裹了一遍,然后又摸出几个鸽蛋大小的圆球随意丢上头,就像是不经意的摆饰一样。

“若是有人想要破坏绣品,必定会让我的机关球先绑起来。”他回头看着她,又指了指其中一个,“你要拿的话,先拿这颗球就不会有事,除了你和我,莫要再跟第三个人说起,记着了?”

姜琴娘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

如此,楚辞才离开。

“先生……”姜琴娘忽的喊住他。

楚辞前脚刚踏出门槛,他疑惑回身,幽深星目之中飞快蹿过一点芒光。

姜琴娘顿了顿,整理了情绪,轻言细语的道:“先生今年二十有余,不知道家中可有婚配?”

闻言,楚辞眉目间浮起一点笑意:“我跟你说过的,我上无父母下无手足,更无婚配,孤家寡人。”

说完这话,他挑眉,笑着问:“你想通了?”

铺天盖地的心虚莫名而起,就像是潮汐卷来,猝不及防。

姜琴娘舔了舔干裂的唇,用一种自己不明白的口吻说:“既是如

此,甄选会之后,我与先生说一门亲事如何?”

出奇的,楚辞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开心,反而脸上生出不悦来。

不过,他完美隐藏,不曾表露半分:“你若是将旁人说和给我,自不必再说,除却你,我谁都不会娶。”

他说完这话,到底还是意难平,拂袖就出来厢房。

姜琴娘心头一急,她追了出去,犹豫道:“先生就不问问,我是想说谁?”

“不必!”楚辞是真生气了,简直心肝都给气疼了,这女人自欺欺人就算了,还妄图将他推给别人,真当他楚辞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他头都没回,丢下这话大步离开,青衫翻飞,那模样竟是不忿又恼怒。

姜琴娘站在门槛边,抿了抿红唇,良久没再说话。

她心里装着事,躺床褥上,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头一沾枕头,顷刻就睡了过去。

待到她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傍晚时分,她这一睡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大夫人,双月湖那边已经搭起了甄选会的台子,听闻内府大人是个面白无须的太监,穿着一身紫袍,皮相甚是俊美,就是可惜了。”

澄琉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伺候姜琴娘用的同时,边将打听来的消息时候给她听。

姜琴娘用了一点乳鸽天麻汤暖胃,鲜香的汤水半点都不油腻,上头还飘着红枣,瞧着就甚是有味口。

“内府大人姓甚名谁?”她问。

澄琉道:“县令蒋大人喊内府大人秦大人,好像叫秦臻,能穿紫袍的,应当是挺大的官。”

紫色为尊,朝堂之中能穿紫袍的,那都是三品以上大元。

秦臻?姜琴娘咀嚼着这个名字,对宫廷内府那边,她是一点都没门路,也不清楚。

“这位秦大人来县里的第一天,就上了云家,是云四爷亲自招待的,关系还十分要好的模样。”澄琉皱着眉头道,又给姜琴娘盛了一小碗的珍珠白米饭。

颗颗分明得白米饭,浑圆如珍珠,饱满洁白,咬一口糯糯的带着米香。

姜琴娘食不言的用了个半饱,示意澄琉撤下去:“内府大人和云家关系好,这对我们不利。”

澄琉收捡了碗筷,犹豫问道:“不然再打量打量,看那秦大人喜好什么,咱们也投其所好?”

姜琴娘摇头:“现在才拉关系,已经晚了,先看云家那边出什么招儿就是了。”

说完这话,她才想起没看到赤朱:“赤朱呢?”

澄琉笑道:“今日是乞巧节最后一日,赤朱想出去看看,我就让她去了。”

姜琴娘并不是苛待之人,她点头应下,便不再过问。

澄琉拾掇完了,再进来见姜琴娘在妆奁前绾发,她眸光微闪,很是好奇地就走到了绣架边:“大夫人,参选绣品都准备好了么?可是要婢子也一并收捡起来?”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动那绣品。

姜琴娘眉头一动,透过菱花铜镜,目光直射过去:“别动!”

澄琉手一抖,指尖离绣品堪堪只有半寸距离。

姜琴娘连忙起身,过去拽开澄琉,厉声道:“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碰。”

澄琉脸色发白,无措地点了点头:“大夫人,婢子记下了。”

适才,姜琴娘冷淡的道:“去。”

澄琉敛衽行礼,低着头出了房间。

姜琴娘绕着绣品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不对,才披了件外裳,准备往福寿堂一去,不管怎样,都要将所有的事支会给古氏知晓。

酉时末,姜琴娘从福寿堂回来,天色昏暗,阴云沉沉,她站在汀兰阁门口,眺望不远处的苍穹。

“甄选会是在明日辰时?”她问。

在外头玩耍了半日的赤朱心神还没归为,愣了下才道:“回大夫人,是明日辰时。”

姜琴娘皱起眉头:“准备一些遮雨的蓑衣,拆开缝成大片那种,明日应当会下雨。”

“啊?”赤朱跟着看了眼天际,“好,婢子一会就去做。”

姜琴娘提起裙摆,欲往屋里去。

“大夫人,不好了,”澄琉匆匆小跑过来,脸上焦急,“重华小公子上吐下泻,忽然发烧了。”

姜琴娘神色一凛:“重华怎会突然如此?”

澄琉摇头:“不晓得,今日晚膳之时,小公子就用的不多。”

“叫大夫。”姜琴娘吩咐道,脚步匆匆往勤勉楼去。

勤勉楼苏重华的房间,一阵阵的咳嗽声传出来,让过来的姜琴娘心都揪了起来。

“重华,重华怎的了?”她冲进来,没注意到坐在床沿的楚辞,微凉的手当先抚上了小孩儿额头。

平素精神百倍的小孩儿此时恹恹地躺在床褥里头,小脸潮红,嘴唇干裂。

他见姜琴娘,眼巴巴地喊了声:“娘亲,我难受……”

“乖,娘亲在,一会大夫来看了就不难受了。”犹如在姜琴娘心上剜了一块肉,小孩儿不舒坦,

姜琴娘也同样不好受。

“重华是用了晚膳后,忽然就吐了。”楚辞将手边的冰凉的帕子递给姜琴娘道。

姜琴娘叠整齐搁小孩儿额头降温:“晚膳用的甚?”

楚辞道:“空心肉圆,芙蓉豆腐、栗子炒鸡丝、醋搂鱼还有杏酪白果糕,都是常用的,我也用了。”

姜琴娘心都揪紧了,握着小孩儿的手:“重华听话,一会乖乖喝药,喝完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这话间大夫来了,姜琴娘连忙让开位置。

须臾,大夫道:“是误食了巴豆,小孩儿体弱,故而反应大一些,我开副方子,喝下明日退了烧就没事了。”

姜琴娘大骇:“巴豆?大夫确定?”

老大夫点了点头:“自然。”

一霎,姜琴娘表情冷厉,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来人,给我把勤勉楼里的所有人,还有灶房的都叫到院子里来。”

楚辞同样面色凛然,苏重华拜在他门下,指不定日后就是他儿子,他自然同样上心。

“重华,你除了晚膳,还吃了甚?”他弯腰向床褥里头问。

没精神的小孩儿想了想,慢吞吞的说:“阿福给我吃过酸梅冰碗,说是娘亲那边汀兰阁送过来的,是晚膳前的事,我又渴又热就用了。”

阿福便是小孩儿的贴身小厮,照料日常起居,今年刚好十二岁。

几乎一眼明了,姜琴娘面容冷若冰霜:“把人给我带过来!”

一刻钟后,勤勉楼里升上晕黄烛火,悬挂在曲廊下的红纸灯笼,在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映照出氤氲柔光。

两排人分男女左右站立,齐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姜琴娘冷肃着脸,嫩白的小脸在光影下,恁的让人心悸。

“阿福。”她不轻不重地喊了声。

十二岁的小少年身子一抖,脸色瞬间惨白。

姜琴娘眸光一厉:“阿福?”

小厮阿福噗通一声跪下了:“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

“哼,”姜琴娘冷笑一声,“你若无错,何来饶命一说?”

阿福磕着头,犹豫半天道:“大夫人,是有人叫小的这样做的,酸梅冰碗也是别人给我的,不关小的的事。”

姜琴娘哪里会不明白:“谁给你的?”

阿福浑身发抖:“是……是大夫人院里的澄琉姐姐,她说是大夫人您交代给小公子用的。”

乍听这话,姜琴娘心神大动:“你还敢狡辩?”

阿福涕泪横流:“小的没有狡辩,大夫人明查,确实是澄琉姐姐给的。”

姜琴娘胸口起伏,显然气得厉害。

楚辞背着手站她身边,睨了阿福一眼:“唤澄琉来,一问便知。”

姜琴娘点了点头:“赤朱,唤澄……”

这话还没完,赤朱拽了拽她袖子,吃惊的道:“大……大夫人,你快看那个是不是汀兰阁的方向?”

姜琴娘寻迹看去,暮色苍穹下,只见汀兰阁的方向浓烟四起,浓烈的像是烟墨染就,盘旋着随风直上。

“绣品!”姜琴娘惊呼一声,提起裙摆拔腿就往汀兰阁的方向去。

楚辞也是一脸肃然,他皱起眉头,看了阿福一眼吩咐道:“把人丢去柴房,务必守好了。”

勤勉楼的下仆晓得楚辞在府中的地位,故而无一不从。

从勤勉楼到汀兰阁,虽说不远,可小跑过来,也要花半刻钟的功夫。

待近了,能清楚看明白整个汀兰阁,从姜琴娘厢房里头传出来滚滚浓烟,并隐隐有呼救的声音。

姜琴娘几乎将牙龈咬碎,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苏重华在这个时候生病,定然是为了调虎离山,目标亦在她房里明天要去参选的绣品。

她想也不想,正欲往里冲,楚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你在外头等着,我进去拿绣品。”

姜琴娘绷着小脸,到底还是没忍住,多叮嘱了句:“注意安全。”

楚辞二话不说,抬脚就进了厢房,房间里头没明火,可有熏得让人没法睁眼的浓烟,还有那股子呛人的焦臭味。

“救命,救命啊……”屏风外间的绣架边,一团黑影在地上缓缓蠕动,并发出呼喊声。

楚辞没见着火星,微微放下心来,他挥袖掩唇,脚不转弯,径直往绣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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