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皎心中轻轻一叹,抚了抚身边两个听得懵懵懂懂的孩子。他们年纪尚小,又是金枝玉叶,自然不知世上还有许多孩子虽与他们同龄,却从未得到过来自于爹娘的疼爱,反倒会被父母无情地抛弃。不过,既然命运让她们好好地活了下来,顺顺利利地来到了京城,她便会努力让这些孩子能够过得与众不同。
想到此,她微微颔首道:“我正打算给她写信呢。等我琢磨出如何更好地安置这些孩子的法子,便派人去南京协助她。济慈堂毕竟与养济院不同,经营女医馆须得懂得医道,但照料这些孩子的人却未必须得是医女。跟随你回京的孩子,眼下都已经在南宫安置下来了?”
“刚送进南宫,许是还慌乱着呢。虽个个都是好孩子,但毕竟年纪小,忽然来到陌生之地,难免有些紧张。”王献道。他与这些女童并不熟悉,只是在进京的这一路上有些接触罢了。但任何一个心存善意的人瞧着这些懵懂可爱、命运多舛的孩童,都会禁不住怜惜她们,他自然亦不可能例外。
“我待会儿便去瞧瞧她们。”张清皎浅笑道,嘱咐肖尚宫与沈尚仪,“你们也与我同去,带上几个细心又耐心的宫女。若是一时间选不出合适的人来作为小管事,便从桐桐和二哥儿身边抽调两名敦厚得用的宫人领着她们做事。”能在她的儿女身边服侍的人,人品德行都是信得过的,必然不会怠慢这件差使。
肖尚宫和沈尚仪点头应了。张清皎便让王献扶着戴义回去歇息,休息够了之后再来坤宁宫商议皇庄下一步的扩张计划。此外,她有意经营茶马商道,须得在江南辟出合适的地来种茶,还得派人去云南修习当地的制茶之术。需要忙的事情很是不少,却也须得循序渐进,不能失之急躁。
待到朱厚照结束了“书法课”回来,张清皎便带着三个孩子乘着辇车去了南宫。辇车自宫中穿过,由北面的玄武门出,沿着宫墙往东行片刻再折向南。因着须得出宫,故而用的仪仗浩浩荡荡,前前后后足有上百人。
朱厚照问弟弟妹妹,娘可曾说过去南宫做甚么。两个小家伙都不约而同地回答:“去瞧瞧从南直隶来的小妹妹。”他们俩倒是聪敏,将方才所听到的关键词都说全了,回答得自然毫无问题。但事实上,两人都不明白为甚么这些小妹妹会进京。
倒是朱厚照觉得奇怪:“咱们哪有甚么南直隶来的小妹妹?”别唬他啊,南直隶可是陪都南京治下,从来没有藩王封在此处。况且,就算藩王要带着家眷入京,也是暮秋初冬时候的事,怎么可能赶在别的宗亲都回封地的时候进京呢?
虽然他有很多疑问,但抬眼见自家娘亲似乎在思索甚么,他便没有再细问。总归就像娘先前所说的,去了南宫便知道了。
到得南宫后,就见角落里连成片的几座院子里正是人声鼎沸,哭声、笑闹、嬉戏不绝于耳。细细听去,竟然都是年幼女童的声音。朱厚照拧紧眉,带着弟弟妹妹大步前行,往院子里一瞧,就见里头居然是一群群穿着同样衣裳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年纪小,乍然来到陌生之地,难免都觉得惊惶。虽然有她们熟悉的女医一直陪伴,心大些的已经平静下来,但不少敏感的孩子依旧哭着说想回济慈堂去。一个哭闹起来,便引来一群跟着哭闹,两位女医安抚了这个又免不得安抚那个,一时间简直是焦头烂额。
朱厚照被哭声激得有些不耐烦。与当初妹妹与弟弟年幼时的哭闹相比,数十个孩子齐声大哭简直就是魔音穿脑。他正想教她们别只顾着哭,张清皎便轻轻按住了他的肩。有娘在身边,就算觉得再烦躁,他也不由自主地宁静许多。
数位宫人鱼贯而入,帮着两位女医,细声细气地宽慰着哭泣的女童。随着哭声暂歇,其他孩子也注意到了这些陌生的客人。她们好奇地打量着为首的年轻贵妇,目光随即落在她身边的三个孩子身上。两位女医一路上也教了她们一些简单的觐见礼仪,于是听说这便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等贵人后,她们便都赶紧跪地行礼。
张清皎温声让她们起来,笑问:“你们这一路进京,觉得累不累?”
“回娘娘的话,我们一点儿也不累。坐着船,还能看风景呢。”有位胆大的小姑娘回道。她看起来与朱秀荣年纪相当,明眸皓齿,肤白柔嫩,生得很是秀丽。从她的回答也可瞧得出,是个聪慧的孩子。
“若是不累,就四处走一走罢。你们今后会在这里住下,熟悉熟悉周围也好。”张清皎道,“不过,危险的地方可不能去。去湖边、溪渠附近都得小心些,别落了水。也别在山石附近打闹,免得摔着碰着,知道了么?”
“嗯!”听着这位皇后娘娘谆谆叮嘱,小姑娘们便不由得想起了仍然留在济慈堂的女医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娘娘很是和蔼可亲,就像是熟悉的长辈似的。她们到底年纪太小,大都不懂得尊卑。听了娘娘的话,多数人就高高兴兴地牵着手儿去游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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