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玥阁里,杨书嬅已经坐在榻上有一个时辰了,呆呆的,也不说话,只是手里一直拿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绿裹这时急急忙忙地进屋了:“小主,奴婢回来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杨书嬅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但还是冰冷得很。
“回小主的话,柳婉仪现在是离不了那东西了。”绿裹想到柳婉仪发作的时候那个癫狂的样子,哪还有以前的一点柔弱,看了真真叫人遍体生寒。
“是吗?”杨书嬅微微淡笑着,眼睛里冷得不见底,看着手里拿着的小檀木盒子,勾嘴轻语:“看来这东西还真是个宝贝!”柳氏那个贱人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心机之深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可那又怎样?现在还不是任她予取予求。
绿裹看到主子手里拿着的盒子,有些惊讶道:“小主,您怎么把它给拿出来了?”这是柳婉仪从孙贵嫔那得来的,不过现在落在自家主子手里。
“拿出来,当然是有它的用武之地,”杨书嬅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盒子,眼里都是跃跃欲试:“你说熙德容跟柳氏那个贱人比,哪个更厉害?”
“小主,您……您要给熙德容……”绿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家主子怎么会想到给熙德容用这东西,这……这是要出事的。
“哼……她不是躲着我,不见我吗?”杨书嬅笑着,有些小小的得意:“就不知道用了这东西之后,她会不会像一条狗一样的跪着来求我?呵呵呵……”
“小主,”绿裹觉得她家主子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熙德容她正得宠,而且她现在压根不见咱们,她宫里可不是萱若阁,咱们只怕没有下手的机会。”
“会有的,”杨书嬅还是一直看着那个小盒子:“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能浪费了。绿裹,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熙德容跪伏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的样子。”她想想都觉得痛快,就是不知道等到正真的那一天到底会是个什么感觉。杨书嬅眼前浮现沈玉珺一副总是淡定自若的样子,她活得可真自在。连她都好羡慕嫉妒。
绿裹看着她家主子这个样子,不知怎么就莫名地感觉脚底发寒。她家小主好像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姑娘了。
时间终是到了二月六日,景帝的生辰万寿节。虽说景帝早前就已经吩咐一切从简,但该有的过程还是要走的。
景帝一早就起来沐浴焚香更衣,食了御膳房忙了一夜的长寿旭日面,后就去乾清宫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今日各地封疆大吏基本都到全了,景帝唯一高兴的就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收礼。就连路公公都是喜笑颜开,毕竟每年皇上生辰就是他要发财的日子,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等到朝退之后,景帝坐在乾元殿的御案前,看着小路子一张一张地往外头掏银票,嘴角是一抽一抽的:“你今日倒是赚得不少,怪不得笑得眉不见眼的。”他能说他有些生气吗?一个个的尽送些不实用的东西,没一个是有银子实用的,他当初是怎么觉得那群官员是能当大任的,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他缺银子吗?
路公公看着眼前摞的跟小山似的银票,心里就疼得紧,每年都是这样,他前脚收了多少银票,后脚都要全数上缴,皇上美其名曰生辰贺礼。他真的很想跟皇上说,他可以准备贺礼的,可惜他不敢。
“小路子,你说他们是不是都不会揣测圣意的,他们是瞎了吗,不知道朕的北征大军眼瞧着就要开战吗?”景帝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银票,深锁着眉头,太少了,还不够边关将领一个月的伙食。
路公公微微抬起头,强忍着不去看御案上的那叠银票:“回皇上的话,那些文武百官要是能揣测到您的圣意,估计也离死不远了。”
这可是大实话,有哪个官员敢明目张胆的的揣测圣意,更何况皇上还那么专横。路公公觉得皇上特别专横,尤其是缺银子的时候,恨不能多抄几个家。其实他心里默默觉得要不是皇上要银子开战,估计叶家还能再混个一两年。皇上这明显的就是把猪养肥了宰,不然也不会把贪财如命的叶家人放在户部了。
景帝看着小路子好一会,等到路公公意识到,景帝已经是一脸的意味深长,吓得路公公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小路子,你说朕怎么才能让那群老奸巨猾的官员心甘情愿的掏出银子来呢?”景帝眼睛微眯着,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回皇上的话,奴才……奴才先想想,”路公公心里想的是皇上您还是直说最好,保准那些官员一个赛一个的给您送银子过来,但是关键他不敢这样说,皇上也是要面子的,他怎么肯让他的那些官员知道他作为一国之君竟然缺银子呢?
“嗯,那你快点想,”景帝拿起案上的折子开始批阅了起来:“朕先处理政事。”
路公公就这样站在皇上身后,看着御案上的一叠银票,想着怎么让那群大臣们掏出更多的银票,以填补皇上银子上的空缺。
万寿节当天的午宴,是设在羲和殿,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为景帝恭贺万寿。午宴吃到一半的时候,禁军统领楚衍突然出列:“臣恭祝皇上万寿无疆,微臣一介武夫,不懂文歌雅意,只知镇北天灾,北戎躁动,边关不稳,臣愿向皇上献上五万两白银,为皇上分忧。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听完,露出了很是欣慰的笑容:“爱卿不亏为世家之后,果然忧国忧民,朕甚慰,朕替镇北百姓,边关将领领了你这份情意了,这也是朕今年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臣愧不敢当,皇上为天下百姓,大禹强盛殚精竭虑,废寝忘食,臣只不过尽些许绵薄之力,当不得皇上的赞,臣祝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无极!”楚衍也很无奈,皇上今天午膳前招了他,特地借了他五万两白银,让他敬献贺礼。这银子可不是白拿的,事后是要还上的。
“爱卿请起,”景帝一脸感动的样子,可真是看傻满殿的文武大臣。这君臣情真意切的样子,到底是要演哪出呀?
“臣愿献上白银五万两,为皇上分忧,”邵勋心里苦啊,一个召见,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皇上还一副体恤臣子的样子,要是真的体恤,就不要借,直接给不就得了。邵勋从拿到这叠银票就在算着依他的月例银子要多久才能还上公中的债。
“好,”景帝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午宴到最后就变味了。一个个大吏文臣按着顺序给皇上送银子,谁敢装傻?依着当今圣上的行事风格,装傻是,那他会自己派人摸摸他们的家底,到时估计不仅要被扒得一干二净,甚至还要丢官剥爵。他们现在只能恨一恨始作俑者的楚衍跟邵勋了。
路公公站在皇上身后,心里直乐,看着楚衍不情不愿地献上五万两白银,更是够他笑一年。谁让皇上有事没事就拿楚衍抄家来吓他,现在终于轮到他坑一次楚衍了,怎么能叫他不痛快?
等午宴结束之后,,乾元殿里,景帝坐在龙椅上,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在登记着那一堆从文武百官那搜刮来的银子及欠条,整个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不错,花了银子办的万寿节还是挺值得的,至少军饷暂时是差不多足了。
“皇上,这里银票有九十八万两银子,欠条有一百三十六万两银子,一共两百三十四万银子,”邵勋看着皇上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心里是疼得很,这么多银子里,有他五万两。想到将近一百个大臣,献上来的两百多万两银子,他就觉得他亏了,亏大发了。
楚衍见邵勋那般,心里终是好受了一些,至少皇上不是只坑了他一个:“皇上,臣觉得这两百三十四,是不是有些不吉利,毕竟今儿是您的万寿。要不路公公再添点,刚好凑个整。”
“哈哈……楚爱卿果然甚知朕心,朕也是这么想的,”景帝笑得合不拢嘴:“小路子你听到了,记得把银子补上。”
报复,肯定是报复!
“皇上,奴才今早上已经……”路公公还想说什么,只见景帝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后殿,看这样子,是打算休息了。他只能干看着,之后不见了皇上的身影,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楚衍:“我是不是跟你有仇?”
楚衍一脸莫名的样子:“没有,为皇上尽忠不是咱们身为臣子应尽的本份吗?这可是你之前说的,我才借了皇上五万两银子的,难道你忘了?”
路公公当然没忘,这是他说的,但那是说给他们听的,不是拿来套他自己个的,现在只能欲哭无泪了。
路公公愣在一边心里细数着他的家当,没了,都没了。再看看那两所谓皇上的心腹在干嘛?楚衍跟邵勋正在商量着拿着欠条先去哪家收银子,不错,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专管抄家灭族,一个热衷办案治罪,上门收债的事的确挺适合他们的。
万寿节晚上的宫宴还是跟往年一样,安排在朝辉殿。到时各宫妃嫔和宗室大臣都会齐聚一堂。
昭阳宫里,沈玉珺自听闻景帝午宴时发生的事,就一直纠结到现在,她在想她那些香囊是不是该换成银子,毕竟皇上看起来好像很缺银子。
“小主,现在已经未时正了,您是时候沐浴更衣了,”冬梅进来看主子还是呆坐着,想着时辰就大着胆子出言提醒了。
“好,”沈玉珺不打算再想了,她准备晚上让竹云带点银票在身上,当然那些福寿香囊也是要带着的,那可是她辛辛苦苦赶出来的,整整九十九个不同福寿香囊,寓意长长久久。到时候看情况,要是送银子的人多,那她也就跟着送银子;要是不多,那她就安稳些送香囊。
等沈玉珺这边拾掇好了,都已经申时正了。昭阳宫离皇后的景仁宫也不远,不过今天她准备还是不要拖得太晚,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领着竹云秋菊出了昭阳宫。
说来也巧,沈玉珺刚出门就遇着了杨书嬅,不过沈玉珺没有一丝尴尬,心里也没有起伏。有些人对她来说本就无关紧要,她既不想沾着别人的好处,也不想别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面上客气,过得去就行了。
“熙德容吉祥!”杨书嬅见到沈玉珺好似十分的欢喜,但礼还是规规矩矩的。
“杨婉仪怀着身孕,不必如此多礼,”沈玉珺觉着不论其他,单单看这杨书嬅还算是个心里清楚的人。几日没见,她倒也不是像之前那般热络了,倒省了沈玉珺不少事,不过越是这样明白,越是说明她聪明能忍,总之不容小看。
“几日没见熙德容,熙德容还是这样会体恤人,”杨书嬅看着沈玉珺淡笑着。
“杨婉仪说笑了,你怀着皇嗣自是尊贵得很,我哪敢掉以轻心,”沈玉珺见她虽是带笑,但眼睛一直盯着她,也就直接回视杨书嬅了。其实沈玉珺也有些故意,她想看看杨书嬅眼里有没有一点算计人的心虚。可惜啊,她在杨书嬅眼里没瞧见一丝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得很,更是对她没有一点回避,看来她又多了一个麻烦了。
杨书嬅见沈玉珺直视她,她也没回避,她为什么要回避?沈玉珺再得宠也只不过是个妃嫔,让她养着她的孩子,那是多大的恩赐,她竟然敢不削,她简直该死。
“熙德容当真是这么想的,”杨书嬅莞尔一笑:“倒是我有些自轻自贱了,不过熙德容说的也是,皇儿是皇上血脉,的确尊贵得很!”
“杨婉仪这般想是对的,”沈玉珺好似真的没有一点吃味的样子,就连酸话都没有一句。
两个人一路走向景仁宫,谁也没有提之前的事情,也谁都没有提宫中的流言,就好似回到了最初的点头之交一般。
不过落到别人眼里,就是另一种境况了,昔日的黄贵容,今日的黄常在落在拐角处,看着远去二人的背影,微微地笑了,她的机会好似来了。
今日的景仁宫可是花团锦簇,富贵云集。沈玉珺二人到的时候,也算不得晚。不过沈玉珺和杨书嬅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一个是景帝身边的得意人,一个是怀着皇嗣。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宫姐姐请安!”二人规规矩矩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般。
“都起来,”皇后今日倒不怎么关注沈玉珺,她今天只想看着杨婉仪,这宫里三位怀了皇嗣的嫔妃,就只剩下这么一位了,要是再保不住,就算皇上没什么话,但估计外面群臣也饶不过她:“杨婉仪怀着身孕,秋红,给杨婉仪准备一张软点的椅子。熙德容不要怪本宫偏心,哪日里等你有了子嗣,本宫也是一样的看重。”
“皇后娘娘做得是极对的,嫔妾虽然眼皮子浅,但皇嗣为重,嫔妾还是懂的。”沈玉珺还是一脸的淡笑,没有过多的表情。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皇后夸完就让沈玉珺随便坐。
沈玉珺早就看到冯嫣然身边的空位了,自然是坐了过去:“你几时到的?”
“我也是将将才到了一盏茶的功夫,”冯嫣然也微微斜过身子:“今天还是碰上了。”
沈玉珺有些无奈:“躲了这么些天,今日一出门就遇见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感觉她好似变了个人。”
“姐姐一向是个会看人的,”冯嫣然在这一点上是很相信沈玉珺的眼神的:“也许不是你多心,估计是她开始露了本性,现了真面目了。”
“不好对付,”沈玉珺稍稍吸了口气,又呼出来。
“先小心防范着。”
二人就这般轻声细语的聊着,因为今日人多,大多都关注在上位,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她们俩。
“多日没见熙德容,熙德容还是那般容光焕发。”
一声突兀的话语,打断了沈玉珺二人的谈话。一听声音,沈玉珺就知是谁,实在是害过她的人不多,宫外的恰恰就这么一位:“多谢平王妃夸赞,嫔妾心思轻,日子过得也自在,宫里又锦衣玉食的养着,不能怪嫔妾气色好,只能怪皇后娘娘太贤德。”
“熙德容说的是,”平王妃僵笑着,原本她就不敢拿熙德容怎么样,只是因为上次的事,不免想要找点痛快,没想到竟被她三言两语的给顶回来了。这么多人看着,她是不敢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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