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原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与其他节气一般都是反应了一念之间天候的变化,用以安排农事最好。但是清明又有从二十四节气中脱颖而出的,‘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风至’,不只是清明,也是清明节。
清明节历史沿革到如今,各样风俗活动可多,且南北不一各地不同,其中较为普遍的便有禁火、扫墓、踏青、荡秋千、蹴鞠、打马球、插柳等。其中有一样拔河,原就是军队行伍中盛行,于是周世泽和祯娘出门踏青之前就带着她和女儿去大营看了一次。
时光荏苒,匆匆已经是三年过去了。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三年之间周世泽和祯娘的生活也没得什么变化,祯娘生意暂时安稳,变化不大,周世泽也不过是考评了一任。但是周洪钥却变化极大,这年纪的孩子是见风就长么,快要五岁的小姑娘百伶百俐,若是装装样子,也很拿得出手了呢!
是的,装装样子。祯娘手把手教女儿读书识字,给她启蒙,又有文妈妈在一旁看着,虽没有正是请西席,但只要她不蠢笨,没有比别个差的道理。事实显示,周洪钥不仅不蠢笨,还格外聪明,什么东西都学的容易,只是没得长性。
文妈妈当时叹息道:“我看着倒是和奶奶小时候一个样子,都是一点就通。只是可惜在坐不住,新鲜劲过去了就不爱搭理。可是这读书也好,学旁的也好,都不见得舒服,要舒服那就是什么都不学!这些事讲究天赋,但也看用心啊!”
祯娘要为自己女儿辩驳一回,道:“也不能这样说,她只是不爱那些罢了,不爱的东西能有多少耐性?我那时候不喜欢的也多着呢,自不理会,专在喜欢的上下功夫。至于钥儿,她不是喜欢骑马喜欢算术这些,无论多难多辛苦,也没有半途而废的。”
四五岁孩子学骑马不能说是真的骑马,要么是周世泽带着她驰骋,要么是她骑着自己那匹心爱的小马小玉任人牵着走。但是不要以为这是不辛苦的,小马鞍把大腿上皮肤磨破了,她也没中间停过一回。
至于算术也是一样,祯娘算是一个算学极好的,自己也在上头用心有天资。然而只论灵气天赋,洪钥是胜过她的这种东西根本不用教,她才开始跟着祯娘启蒙学数数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凡是她能够理解题意的题目,无论算的再复杂,她也只要一眼就能说出结果,和祯娘教过没教过并无关系。
天资这样好便罢了,难得的是她真的喜欢这个。祯娘专门给她买了许多题册和算学书,在她识得的字越来越多后,就连审题也不需旁人多帮多少忙了,每日定有一两个时辰是留给算学钻研的。她才这样大,已经算是很耐得住了。这样枯燥的东西,许多大人也烦的打结呢!
当然,这些是她喜欢的东西,没得兴趣的就是做样子学着,根本没有深入用心的意思。不过好在应付大面上不会有差,再说才四五岁么所以才说是装样子,摆出谱儿来。
等到大营难得开放,让家眷们看了一场拔河,周世泽也抱着女儿逛了一大圈,收获了一大堆‘赞语’,不管是真是假,总归好听呢!周洪钥这个小姑娘正是凭借着装样子迷惑了好多人,人都以为是祯娘言传身教,教出了一个好闺秀。
等到这边事情完了,祯娘一家人才又上了马车或者说只有祯娘上了马车。周世泽骑马,周洪钥当然是缠着一定要和爹爹一起。这不会引起别人误会的,周世泽宠爱女儿出名,炫耀的不得了,人只当他是连骑马也舍不得女儿,是他要带着的。
慢慢行着,路途看遍春光,然后就到了踏青的地方。还没有落地,周家的大小姐就嚷嚷起来,定要自己放风筝。祯娘笑过,让人把所有风筝都拿出来,有有鸿雁传书、龙头蜈蚣、七仙女下凡、八仙过海这种串式风筝,这都不用想了,一个大人也难得放起来。
实际上周大小姐不舍地看了看那些华丽有趣的串式风筝,自己晓得,根本没下手。真正拿起来的是担子双蝶,一根竹担起两只蝴蝶,也算很有意思了。再有就是一只南通‘七连星’,看起来普通,放上去却能发出各色哨响,音色美妙。
只是祯娘还是不看好,她还是太小,丫鬟小厮替她放,她选哪一个都使得。若是自己放,别说担子双蝶和南通‘七连星’,就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正常风筝大小的软翅风筝、硬翅风筝、板子风筝,那也放不起来。
不过祯娘不说,随她去吃了亏就好。她这里只管选了一只八仙过海,不假他人的手,只让周世泽替自己放起来。然后又估量自己的能力,拿了了一个美人风筝,同样放起来。不一会儿,两只风筝都乘着风,飘飘扬扬上了天。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晓得对方的心意这样的放风筝不会放完了再收回来,都是放得高了,只把风筝线铰断,任它飞去,称作‘放晦气’。两人放风筝却不是为了自己放晦气,而是为了对方。
“这样够高了。”祯娘说了一声,这时候她是觉得风越来越紧,手上也越来越得力,是放得的了。便拿了丁香递过来的剪子,一下把线铰断了。周世泽比她随便,只用牙在线上用力磨咬了两下,咬断了线,那风筝飘飘摇摇便随风而去了,一时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周世泽和祯娘做得好,这便让丫头小厮们去放。周大小姐这里就不成了,她先拿了那只担子双蝶,原有胭脂给她擎着,她再拉着跑。然而没得用,中间都是倒栽葱,不然就是跑到一半她支撑不住,气喘吁吁停了,这风筝自然也就下来了。
周世泽给祯娘放了风筝,这就想替女儿也放了,谁知道周大小姐有拧巴上了,不肯把线轴撒手。周世泽没得法子,只得看祯娘。祯娘在周世泽和周洪钥这对父女眼里就是万能的。瞪了两人一眼,让人去车上取了个小盒子来,只道:“拿这个去玩儿罢!”
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对京城沙燕风筝。这本来没什么稀奇,沙燕风筝算是常见的,奇就奇在这风筝只有手心大小。周大小姐看了眼前一亮,立刻就去拿,捏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然后就给接上线轴。
周世泽见了心里担心,怕放不上去女儿还要强着来他倒不是怕这风筝放不起来,大概是哪里流行起来的罢,反正在太原,就在这一片踏青的地儿,各种各样风筝,好像也有这样的。他只是担心,这样的风筝虽小,却不一定真的好放起来,于是问道:“钥儿能不能放这个?”
祯娘摇摇头,那玩意儿是逗小孩子玩的,其实放起来比一般风筝还难呢!洪钥没把其他风筝放起来,放这个风筝不见得就好了。因此道:“只怕放不起来,不过放风筝不要紧,你多陪伴她她就高兴了。”
周世泽在家时候少,洪钥又十分喜欢他,这时候放风筝打紧么?打紧的是有人陪她而已果然,周世泽明白过来以后带着女儿放风筝,最后在他的‘帮助’下那小沙燕风筝果真放起来了,周大小姐可是拍红了手掌!
在下午晌祯娘一家踏青放风筝的时候,太原城里一家门户也有自己的事情。这家姓李,也是小门小户来着,靠着家里有两张织机纺线织绸。每年养几筐蚕,妻络夫织,甚好过活。一张织机尽勾日用,另一张织机则是干赚,一年生息不少,也算是温饱之家罢。
只是这一日,家里绸缎又攒了十来匹,这家丈夫李大郎就去市面上出脱。都是熟门熟路的,将银子用秤准了一准,喝定价钱,银货两清,并没有多少停留。按理说这桩事了了,李大郎就该回去,偏他就是想往杂货铺子走一遭给家里带点子东西去,这一下引出事端来。
李大郎老婆这时正在屋里造反,本好好儿的,忽然有街坊邻居来她家拍门,慌慌张张道:“李大嫂!不好了!李大哥在街上好心捡了人银子等着还人,却被赖着说中间贪了一半,少了三十两,不如数拿出来要见官呢!如今在坊主铺里拴着李大哥,就等明天。”
人都不是瞎子,不说这李大郎平素为人正直,贪人钱财乃是没影子的事儿。就当是大家知人知面不知心罢,这件事也不对啊!人真想贪你银子还做什么在那里等着还你?真共有六十两,那人家六十两不要,反要你三十两?滑天下之大稽!真当旁的人是傻子了。
只是这事情不是道理说得清楚的,这赖上的泼皮正是这坊主的外甥,不然也不会先拴在坊主铺子里了可别小看这坊主,就如同那乡下的里长一样,眼看着连芥豆之火都算不上,其实在自己地盘上也很有权威。
既然是坊主,那在官府里一定有些关系。不一定多大,但是比起平头百姓不知强到哪里去。这样的小案子,也惊动不着父母官,大约就是主簿之流随意画几笔定下。若是中间有一二关系,好走通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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