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周世泽在泉州落地已经一月有余了。这一日正下着绵绵细雨,外面操练不得,于是准各兵士回大营歇着。几个一起的武官也相邀着去馆子里喝酒,只有周世泽一个,要往家去。
丁会办留他道:“大人这个时候家去做什么?今日知府太太做生日,女眷们都往她家去了,这时候回家也没个人影的!还不如随下官们去了,也有个去处,不至于无聊一个下午。”
一段时日相处下来,福建水师上下对周世泽的印象,既不是治军严厉,也不是年轻有为,而是‘惧内’的很。相比起那些四平八稳的,这样略有调侃的地方更让大家感兴趣,自动的便传开了。
周世泽一想也是,况且同僚去恁多,自己不去就显得不合群,于是点头应下,一行人往常去的一家会仙居去了在众人慢慢过来的时候已经先使人过来安排了,不然摆布不开倒是个麻烦。
于是众人到的时候,定下的包厢已经在门口用一架围屏安放了两张桌席,摆设酒筵,堆集许多春檠果盒,各样肴馔。各只消按照官职品级之类,次序坐下来入席,便可以了。
正坐着,还请了唱的,先是吹细乐上来。两个小优儿筝、琵琶上来,弹唱灯词。然后他们就专管坐在后头,有几个姐儿过来唱曲儿说评弹。一应毕了还在在围屏后火盆上与众人筛酒,递酒之间极尽妩媚讨好。
正大白日里,众人行止倒还好,最多就是言语调笑,或者暗约了哪个唱的晚上去她家里走动,准备着招呼这自然是无有不应的。要知道这些唱的最不爱的就是出条子,也就是有人请了上门去唱歌,喜欢的是汉子到他们行院里。
这有缘故,若是出条子,多是唱曲儿。她们又不是那些千金一曲的名妓,才艺入账并不多。何况还是在外头!若是在自家院子里,自家打点酒水,这里头倒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
几个唱的是第一回见周世泽,听旁人说这是水师参将大人,都是眼前一亮。都说‘姐儿爱俏,鸨儿爱钞’,其实也不尽然,应该是姐儿鸨儿都爱钞才是。只不过对这些姐儿来说,若来人是个生的不俗的,那便是锦上添花了。
周世泽摆在面前不就是这样一个,这样的官职,之前又有人议论,晓得家资是不俗的。现在看到人,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确实是个美男子。不见得是那种文弱书生,但有一种锦衣王侯公子的华彩,只是少了脂粉气,多一种锋锐之气而已。
于是一个个都殷勤起来,把个小意儿贴恋。黄金喜见了立刻笑道:“之前没带周大人来这场合倒是没察觉,现在知道原不该带周大人来的。若是周大人在场,这些姐姐们哪里看的到旁人!自古佳人爱的是少年英雄,我们与周大人一比,无论是少年还是英雄都是多有不及的。”
丁会办则是接过一个姐儿与自己递的酒装模作样劝道:“姐姐们歇歇心罢,这是不成的!我们周大人正经人也是,原来今日下雨了就要回家的,还是被我们扳来的这是托福,知府夫人做生日,周夫人不在家,不然又如何扳的来。”
这又是好一通笑,周世泽不以为杵,也跟着笑了一回正是他平常也是这个态度,大家才敢拿了这个开他玩笑。只是等到笑过之后他依旧没接过那些唱的们递来的酒,只自己斟了与人喝。心里暗暗觉得还不如家去与女儿耍,只是苦于同僚交际要应付,一时有了‘案牍劳形’这类的抱怨。
周世泽这边正吃着酒,祯娘那边也是一样。知府妇人做生日,帖子发的满泉州都是,到了时候没有不来的。不过过生日也就是那些门道,祯娘这些年不知道经过多少,有给别人过的,还有自己过的。且她和这知府夫人又不熟,浑当是交际罢这倒是一不小心与周世泽一样,也不愧是夫妻两个。
约摸等到晚间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祯娘看这时候走不显得打眼了。便于主家辞别道:“时候也晚了,恐晚夕人乱,我这里先告辞,这就起身家去了。”
知府夫人原就把她当做贵客,这还没有套些近乎就要走,如何肯放,于是道:“怎么这就要走?这才到了多久!也是不容易,难得我们这些姊妹间能一起怀大坐坐儿。你家又没得淘气的,怕怎的?老早就要回去!让人听了当我没有好招待。”
祯娘听了这话能怎样,难道拂袖而去,那才真是得罪人,于是只得又坐下。那知府夫人见留住了人又赶紧吩咐道:“撤了唱的,让戏班子赶紧准备起来,与众位太太们唱出好的,算是我这里用心了。”
当下又是好一阵热闹,直到深夜才放众人离去。只是祯娘一出来,下午开始的绵绵细雨竟还没停,虽有马车,到底被阻了一道,正犹豫的时候。知府夫人两个儿媳妇出来相送,因见了落雨,赶紧回身取了两把伞,与祯娘道:“周太太,头里还下着雨,只怕湿了了衣服,生起病来倒不好,我回去寻了两把伞,太太用着罢。”
都在泉州城内的好地段,祯娘家里离着知府官宅并不远,不一时就到了家。到家时分已经是晚了,只是到了正院,见里面灯火通明,便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还没安歇?”
外头看着灯做生活的使女立刻答道:“老爷原是晚饭后回来的,之后先与大小姐耍了一遭,然后书房里呆了半个时辰。才回的卧室,并没有安排洗漱,想是还没有安歇。”
祯娘点点头,过了两道门,撩开帘子一看,周世泽果然没睡,拿了一本兵书在灯下细看。听到响动抬头,见是祯娘,便把书本随手放了,又看了看她才笑着道:“来的好迟,我一直等你回家,原来平常你在家等我也是这样无聊?那我以后都要尽早回来了。”
祯娘才脱了有些水汽的外裳,被周世泽拉住抱了个满怀。也没有挣开的意思,安安顺顺在他怀里不动,小声道:“这是你自己想的罢!我在家等你的时候哪里无聊我说从来没专门等你的,中间我有好多别的事情可以做,当我如你一般清闲?”
周世泽当然知道她这话就是嘴硬而已,立刻大声笑起来。祯娘恼了就要挣开,周世泽却越发箍的紧了,话里带着笑意道:“冤枉我了,我哪里是一个清闲的?你来说我这些日子办了多少事儿,比在太原的时候还忙的多!”
特别是有一样,原来在太原的时候周世泽只要劳身就好,反正是与手下士兵一起操练,这有什么难的。如今却是既劳身又劳心,操练的士兵有一半都是没眼看,真按他以前的练法,一日下去能倒下一半。
至于劳心,可不是,如今他是主官了,有面临的是这样复杂的局面,脑子都快打结了。按他想的,一个个武人做什么还要那许多弯弯绕绕。有那样功夫,不如在战场上用心计谋,这才是正当么!
他与祯娘扳着手指头道:“你是不知道,那帮怂人有多让人恼火!当初在自家卫所里从来没训练过,如同一个农民也就罢了。好歹性情质朴能吃苦,招到一起了,经过训练也没什么不成的。但是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
不怪周世泽生气,祯娘也有所耳闻。这些从本地卫所抽调出来的子弟原本就是被他们百户、千户当作了佃农在用,所以一点武技不会,军中训练也就是个笑话。当然,这些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又不是他们的错,百户千户们就是这样做主的,有什么办法。
真正让周世泽生气的是,那些乡村农家子弟的好处他他们却没有,反而在卫所这个地方学到了老兵油子许多乱七八糟的坏毛病。贪生怕死拈轻怕重,做事训练也暗暗偷工减料,一个来强的,他们就敢聚众闹事!这是逼着主官么!
周世泽不是一个怕人的,训兵训出这样的事来大概是九边闹饷的时候学来的,反正杀鸡儆猴,第一回就是要震慑住,不然以后没办法管了。当即使人过来,聚众闹事的一个也没放过,才不管什么法不责众,领头的结实的五十军棍,其余的有二十军棍,就连旁观没作为的也要领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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