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往往会耗时良久,有的人生了几天几夜也不稀奇。不过这样的妇人就相当危险了,力竭而亡一尸两命,最后常常是个胎死腹中的结果。不过祯娘不属于那种妇人,生周洪钥的时候尚是第一胎,也不过就是一个晚上。这一次也没有更长,等到天边现了第一线曙光的时候,终于迎来了婴孩的啼哭。
稳婆喜滋滋地给孩子洗身,然后抱出来给顾周氏看,大声道:“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夫人她生了个小少爷!共重七斤一两,听小少爷哭地多有劲儿。果然是十分康健的。”
稳婆哪里不知道周家的情形,晓得小夫妻两个已经成亲七八年了,还只得了一个女儿。这种情形生了儿子,哪有不喜的!只是心里可惜,参将大人竟然正好不在,不然一定多一份极丰厚的赏!不过现如今也不差了,参将夫人的母亲顾太太当然也同样欢喜!
顾周氏抱着闭着眼睛的小男孩儿,还没想到这是自己念叨了许久的外孙,便先想到了之前在里面呼痛的女儿。即使知道稳婆能这样轻松喜悦地出来,那么祯娘就一定没事,也忍不住道:“我女儿在里面如何了?”
张老娘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李医官已经进去了,道:“夫人好着呢!方才只是脱力昏睡过去。这样倒是更好,少了些疼痛。等到睡足了起来,一切都过去了。要我说这时候最好不要扰着夫人,顺其自然就好。”
顾周氏这时候已经站在了产房窗子前面,果然散出来血腥气。但是从这里可以看到祯娘的脸,只是苍白一些罢了,其余的竟是十分安静恬淡。心里彻底放松下来,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顾周氏总算如释重负地笑了。
没错,顾周氏确实背负着重担。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过一遭,女儿要走这一遭,顾周氏怎么可能心如止水!自然是担忧的不得了。到了最近半月,她更是担忧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然而这也只是重担之一而已,她藏在心里的对女儿的担忧随着这个男孩儿的出生迎刃而解——这些日子她当然看的到周世泽是个好小伙儿,对祯娘至真至纯。但是人就是容易患得患失,若是两个人就是相敬如宾的榜样夫妻,那她倒是不想这许多。
正是因为两人远远不止于如此,顾周氏担心有一日恩爱断绝祯娘会伤心的受不了。而这种担心的由来,其中最大的一个隐患就是祯娘没得儿子。顾周氏可以不在乎祯娘有没有儿子,祯娘当然也不在乎,可是她不敢打包票周世泽能一直不在乎——在世事的影响下。
这个孩子的到来恰到好处,顾周氏由衷感激上苍给女儿送来一个儿子——谁让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甚至更深刻的,她当年只生下祯娘一个女孩子的愧疚,对夫君的愧疚,似乎也一并消除了。
彻底松快下来的顾周氏心情当然是极好的,吩咐身边袁二家的道:“去,请张妈妈吃酒,把喜钱加厚一分!再布置下去,这月家里上下多拿一个月月钱,不用拿祯娘的对牌,就从我的银钱匣子里出。这一回,就当是我这个外祖母与我外孙子积攒福气了!”
阖府欢喜,等到周世泽风尘仆仆从海上归来的时候,就连和同僚们庆助胜利的时候都没得,就被早早等候在港口的家人告知道:“老爷!奶奶昨日早上就生了!生了一位少爷,有七斤一两,如今家里都等着老爷呢!”
海上那一场仗是没的说的,自然是赢了。实力悬殊之下,周世泽只觉得赢的毫无悬念。不过赢了就是赢了,对于军队来说打胜仗就是最好的事情——军队上下哪怕再齐心,只要屡战屡败,人心也是迟早要散的。若是能打胜仗,即使周世泽如今还在和许多人别苗头,那也会有一种奋进之感。
何况这一回还赢的这样漂亮,好多兵士没得出手的机会,战功都被前头跑得快的占了!最终也没有一人阵亡,只七八个受了轻伤的。有这样的战绩,几个同僚中哪怕是平常与周世泽做对的,也嘻笑着道:“参将大人快些回去罢!说来可真是双喜临门,过两日还要去大人府上吃酒呢!”
一群人各自凑趣,周世泽却像是愣住了,反应过来直接接过马鞭,想了想又放下——白日大街上又不许打马,只怕还耽搁一些。于是上了辆马车就吩咐道:“快些走!中间不许有半点耽搁。”
这时候总算有时间思虑这件事了,是祯娘把孩儿生下来了啊!忽然他觉得心里一疼,这是想起上一回祯娘生产的事了。那样疼又来一次,他却不在她身边。就这样想的恍了神,等到车夫停了车他还没回过神来。
“老爷回来了!”随着从门口就有人大声说,周世泽几乎是跑到了正院,只是最后在产房门口住了脚。心里踌躇,不知道为什么一下瞻前顾后起来,就是有些犯怯,至于为什么犯怯,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他没能停脚多久,他那是一个大活人站在那里,又是一路有人喊着进来的——即使是祯娘这也没听见,正院里的人呢?当她们是死的么!满院子洒扫的丫头婆子,还有台阶上做着的祯娘丫头,可是都看着呢。
红豆正好要为祯娘送补汤,端着洋漆小茶盘就与周世泽道了个万福,问道:“老爷怎的站在这里?难道是怕身上尘土重?我看今日没什么风,不然我先打开窗子让老爷与奶奶说话。”
才刚刚生产的妇人最怕不干净,这都是大夫叮嘱过的。祯娘连同府里上下,从周世泽到小丫头,都是十分清楚。而周世泽才打仗回来,说风尘仆仆还是说轻了。周世泽看看自己才想起有这一件事,虽然不是因为这个,周世泽还是点了头。
才在窗前站住,红豆就利落地开了窗。周世泽一眼就看到了祯娘,她这时候脸色红润,正靠着一只大迎枕上,头发直总结了一根大辫子,额头上覆着厚厚一层额带,翻出白色的绒毛。
见周世泽愣愣的站在窗前,祯娘补汤也不喝了,就看着他温和道:“你这样忒不巧了,前脚才走,我后脚就发动了。你去看看罢,生洪钥之前不是说喜欢儿子多些,将来带他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洪钥就是再活泼,再没得淑女样子,也是不能跟着你做完这些的。”
周世泽这才想起自己多了个儿子,而他现在坐在这里是为了见见祯娘好不好。于是祯娘听到周世泽声音有些嘶哑道:“你昨日生产的,现在好不好?身上还疼不疼——你昨日一定是疼的不得了。”
他想懊悔的是昨日他竟然不在,只是到底没说出口。末了甚至连话都不说,只是站在窗子前,一句话也不说,把祯娘看了又看,就算是祯娘在喝补汤也一样。直到祯娘犯了困,打了个小小呵欠,周世泽这才悄悄离开。
早就有下人准备了热水等洗浴之物,周世泽洗完澡,浑身轻了一层。这才进了产房,看祯娘正睡的好,也没吵醒,只是在一旁坐了一会儿。他本还想着给祯娘掖一掖被角,后来一看,祯娘睡觉样子再乖巧不过,十分安静,哪里用得着这个。
周世泽脸上一片温情,再看了看祯娘娘,轻轻合上产房的门,叮嘱守着的丫头用心一些。然后才去了后面的萱瑞堂,他已经听祯娘说过了,这几日孩子除了偶尔抱到产房让她看,其余时候都是在萱瑞堂。
周世泽到萱瑞堂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欢声笑语一片,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周家大小姐周洪钥。周世泽一进来就看到她小心翼翼地跪在榻上,倾着身子看她的小弟弟,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红通通的,比谁都兴奋。
似乎还想用手摸一摸小弟弟,但最后还是不敢,眼前的弟弟实在是太小太嫩了。指甲像是米粒一样大小,她几乎是敬畏地看着。然后就用女童清脆地声音问外祖母:“外婆,你说弟弟能快些长大么?我把我的小马给他骑。”
心里的柔软此刻到了最软的时候,周世泽从小就没得母亲,虽然没经过什么继母为难,亲父不闻不问这种事。但是他从小没有什么家人温情也是真的——唯一的亲人是父亲,然而一个独身男子,能把儿子教养地端正就很难了。至于更仔细的地方,那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原来兄弟姐妹之间就是这样的,这甚至和父母儿女都不同——父母和儿女之间是注定不能永远陪伴的,一方一定会比一方早离去。但是兄弟姐妹不同,他们天生血脉相似,而又各自不尽相同。彼此了解亲近,好像生来就会这么做。
周世泽不再站在门口,上前一把抱起了洪钥。笑着问她:“怎么,我们周家大小姐舍得了?别的人碰一碰你那小马你就是要急的,如今还要给别人骑。不是说的客气话罢?看着你弟弟小,反正要骑的时候是很久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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