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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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原先不关注此事,在需要的时候,他完全可以问陈景书,而以陈景书与武靖侯府的关系,报几个名字出来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就算不问武靖侯府,找王献也是一样的,王子腾这次没有推举将领,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不熟悉,相反,王子腾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哪怕如他所说,近些年一直在北方,但若因此就说他对南方事务完全不了解,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子腾推荐甄应嘉,若说他与甄家没有任何交易,谁会信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家哪怕倒了,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什么都不剩,就算金银不剩,他们脑子里记得的那些东西还是在的。

因此赵载桓若是真的要说出个人选来,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他偏偏没说,而是说了另一样。

皇帝最开始以为赵载桓这是避嫌。

他毕竟是太子,是储君,若是过度插手军务,拉拢什么人,很容易就被皇帝忌惮,可回头一想,皇帝又觉得不对劲,避嫌也不是这么避的呀。

再略一思索,他就明白赵载桓的打算了,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满意。

真正聪明的太子是不需要去臣子那里站阵营的,他只需要时刻与皇帝站在一起就足够了。

皇帝心中啧了一声,又看了眼低眸垂手站在赵载桓身后,看起来分外温和无害的陈景书一眼。

赵载桓昨晚的态度可不是这样,今早就变了样子,要说这里头没陈景书是事儿,傻子都不信。

偏偏陈景书整日里见了谁都是一副温和的笑脸,无害的跟只小兔子似的。

……这孩子到底是像了谁啊?

朕的陈卿当年不是这样的呀。

好在这会儿是朝堂上,也不容皇帝走神,他很快把这事丢到脑后去了。

皇帝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尤其是如今情况紧急的时候,两天之内,兵马,人选之类的问题就都定下了。

除了就近调集的军队,皇帝还抽了万余京城附近的兵马前去,带兵的就是南安王府的世子。

说起来,这部分兵马原本也是与几位王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后来皇帝把几个王爷变成了空好看的花架子,这些兵马他自然更是要收到自己手里去,只是这里头少不了这家的亲信那家的子弟,一时半会儿想要完全拿过来也不容易,何况只看皇帝又重新启用南安郡王就知道,他本身也面对一些压力,既然主要的对手解决了,在军中就不好做的太过,若是一下子将那些人手全部裁撤替换,不说其他了,万一军中闹出乱子来就不好了。

京师附近的军队出了乱兵,那可真是个笑话。

如今倒是好了,干脆的把这些人都派出去。

打的不好,人都没了,番号自然也就没了,没了番号,这就代表不存在嘛,若是打得好,那也少不得要有损失,恢复重建的时候刚好可以把自己的人手插进去。

再说了,到底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就算战斗力再差,也低不过五,还算是能打仗的部队。

结果叫陈景书没想到的是,在临走之前,居然还搞了个阅兵,又挑了几百人出来,做了个小型的对抗军演。

没什么复杂的安排,也就是互相对冲,但这种简单的对冲战斗在视觉效果上却是最热血,最振奋人心的。

陈景书估摸着这是给那些主和派看的。

虽然这次皇帝果断决定了要打,但也有不少求和派,当然,这些人不是赵载桓和陈景书那样的战而后和,而是觉得既然有可能打不过,那就不要多造无谓的损失,干脆派人去求和就好啦。

也不过是赔款和亲之类的事情罢了,但这却能保大晋天下不受战乱之苦,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国力不因战败而受损等等之类的事情。

这一派虽然被皇帝的强硬压下去了,但势力依旧不算小,典型比如北静王等就联合了不少人认同此观点。

这做法简单直白到陈景书都觉得毫无技术含量。

不过是皇帝求和了,那么相比之下也就不好重处南安郡王,当然,这对皇帝的威信都有打击,日后皇帝自然无法对他们太过强硬,他们也就有了可乘之机。

皇帝又不傻,干脆来个简单的阅兵,展现一下军队实力好了。

其他的事情陈景书不好说,至少从阅兵的场面来看,那是相当振奋人心的。

尤其两军对冲,一片厮杀之声,旁边的赵载桓看的热血上涌,脸色都有点发红。

……果然这种年纪的男孩子对这些事情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

才刚这么想着,陈景书就听到了小声嘀咕的声音,这声音很小,尤其是在下头吼声震天的时候,若非就在陈景书的身边,陈景书根本听不见。

顺着看过去,就见一旁的王献一脸严肃的看着下头,仿佛是非常认真的在看交战,可实际上却是两眼无神,好似完全放空的状态。

陈景书往他身边挪了几步,终于听清了王献的嘀咕。

他在背数学定理和公式!

陈景书:“……”

有那么一瞬间,陈景书的内心对王献充满了敬仰之情。

不过这回的阅兵时间不长,就算加上最后那场对战,也不过半日不到的功夫。

赵载桓看完之后,红着一张脸对陈景书道:“若是我大晋将士皆能如此,何愁战乱不平!”

他满腔热情的说完这话,却见陈景书眉头微皱,似乎并不十分乐观的样子,不由疑惑道:“陈庶子你怎么啦?我大晋的既有威武之师,难道还不够放心么?”

陈景书微微叹了口气道:“阅兵与战场是不同的,何况据我所知,不管是倭寇还是南越人都异常凶蛮善战,多数时候,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大晋并不占优势,不过到底我们兵多将广,此两小国远远不及,可……说实话,今日之前我尚且不这么担心,如今却难免有些犯愁了。”

赵载桓看起来更疑惑了:“这话又怎么说呢?”

陈景书道:“既然其他比不过,那就只能靠士卒奋勇,因此士气极为重要。”

这算是常识。

赵载桓点点头:“刚才我见将士们都很英勇啊,士卒们都在往前冲。”

陈景书却问:“那么殿下注意到他们为何向前了吗?”

这个问题让赵载桓一愣。

陈景书也不要他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是有军官在后头催促。”

赵载桓有些迟疑道:“这……古今如此,也不算什么不对呀?”

陈景书道:“可我听见他们口中喊的永远是‘给我上’而不是‘跟我上’,顺境尚且不必忧虑,若遇逆境……如此,我难免要有些不安了。”

‘给我上’和‘跟我上’,这代表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军队呀。

“若瑜此言,大妙!看来若瑜如有机会带兵,也是上将军之才。”

陈景书一抬头,就看见何昱正在旁边,不由苦笑道:“昱大哥就别拿我打趣了,别说带兵,我连兵书都没读过几本呢。”

何昱摇摇头道:“兵书读的是死的,但若瑜能从此小小细节中看出差别,这是天生的良将嘛。”

赵载桓一脸好奇道:“这话到底有什么差别?”

何昱道:“殿下只需想一想,说这话的不同心态就明白了,这话代表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含义,对于士卒来说尤其如此,战场上看似是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实际上,真正能够决定战争胜负的,却就是那些最底层的将士,殿下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殿下为士卒,在战场上,是更愿意听那个站在你身后大吼‘给我上’的,还是更愿意追随那个冲在你前头喊‘跟我上’的作战?”

听到这话,赵载桓才明白过来。

方才的两军比试,不过是数百人,数百人的规模,就已经有一群冲着士卒叫喊‘给我上’的,若是上千人,上万人呢?

这样的军队,真的牢固吗?真的可以信赖吗?

赵载桓沉默下来。

陈景书拍拍他的肩膀道:“殿下不必如此低落,虽然今日话是这么说,但又不代表大晋就一定要输了,倭寇与南越也不尽是好的,更不是毫无缺点和破绽的嘛。”

可这话并不能给赵载桓更多的安慰。

直到赵载桓离开,陈景书才对何昱道:“老侯爷对此战怎么看?”

何昱摇摇头:“难。”

这一个难字的含义太多了,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乐观的说法。

陈景书也跟着叹道:“确实是难啊。”

但这也不全是坏事。

若是平静如一汪死水,也难有改革破立的机会。

陈景书才刚这么想着,回去之后就听说柳湘莲来见。

柳湘莲如今和郑沄的关系最好,陈景书近来越发忙于东宫的事情以及各种新学,对带草社的各种产业难免有所疏忽,倒是郑沄和柳湘莲两人,读书没有中状元的才华,做这些事情倒是十分顺手。

郑沄更是如此,他如今就只打算在国子监多混几年,到时候花钱得个举人的名号也就够了,什么贡士进士那是一概不想的。

但他如今却将带草社在京城的产业经营的颇为红火。

最开始郑沄人生地不熟的,多是柳湘莲带着他,如今几年过去,郑沄倒是如鱼得水,混的有滋有味。

他这人性格不死板,也不像陈景书那样在显得太‘清高’,郑沄是个能玩能闹的,如今和柳湘莲两人搭伙,陈景书可以很放心的把事情都交给他们。

因此柳湘莲今日来,陈景书第一反应是带草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结果柳湘莲来说的压根不是这个。

而是……

“若瑜,我想投军!”

陈景书差点一口好茶喷了出来,他好不容易才稳住,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郑沄鼓动你的?”

柳湘莲道:“与他无关,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过,你第一个就想郑沄,我还以为你要说何二爷呢。”

何昕啊……

陈景书道:“那也得等何二爷不来找我做学问了,我才能怀疑呀。”

柳湘莲噗嗤一笑,心情顿时放松不少,这才又说道:“我只是听说南海那边又打仗,又说有倭国又说有南越,若瑜,我一个大男人,比你还长几岁,可这些年却只顾走马斗酒,什么正事也没办过,好在还有一身武艺,既如此,不若去投军,也不枉生作男儿。”

陈景书道:“这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却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想要投军?总该有个缘由?若说想做些正经事,你如今做的难道不是?若要入官场,科举也是一条路子,怎么就想到要投军了?”

柳湘莲道:“我不是读书的材料,何况……我也不耐烦那些事情,沈兄那里我也常去,想想都觉得我干不来那些,还是投军痛快,身为大丈夫,以三尺剑立功勋,若说真的要做些什么,恐怕这才是我想要的。”

陈景书道:“你都想好了?”

柳湘莲点头:“想好了,若非打定了主意,我也不会来找你说。”

陈景书道:“若是你主意已定,那我明日带你去侯府,何二爷帮不上忙,何大爷却是能的。”

柳湘莲听到这话笑出来:“怎么好好的话到了你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促狭?”

不过陈景书没有多问,甚至没有过多的劝说阻拦,倒是柳湘莲没有想到的。

柳湘莲当然不会问,因此陈景书也不会说。

虽然他觉得这个道理挺简单的。

柳湘莲是个成年人,一个脑子清醒的成年人,他当然有资格决定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作为朋友,陈景书可以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提醒他风险,但柳湘莲又不是干坏事,他既然在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决定,且坚定不改,那么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自以为是的去想要强行扭转他的意志。

这与陈景书支持何昕读书,走科举的路子,并无本质区别。

柳湘莲的事情相对来说算是比较容易解决的。

何况陈景书除了请何昱多多上心之外,能做的事情其实不多。

倒是赵载桓,大约是阅兵那日受了刺激,这几日竟然也开始苦读兵书了。

倒不是说原本赵载桓不读兵书。

作为太子,赵载桓所接受的教育可比陈景书全面多了,兵书是一定要学的,且有专门的人教导。

只是以前赵载桓对此虽然不算敷衍了事,但也没有特别刻苦,只是完成该完成的任务而已。

近些日子却突然用功起来。

旁人都以为是因为南海打仗了,赵载桓作为太子,总有他要说话,要表达意见的时候,若是不通兵法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因此他才这么努力,陈景书却觉得不是。

……大概就是阅兵那日受的刺激。

而且正值青春期的赵载桓又跟他闹别扭了。

大概就是类似于,你居然懂军事,你居然都不告诉我!枉我那么信任你,负心人!

……真要形容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么个画风。

当然,陈景书觉得年轻人的争强好胜大概也能算作原因之一。

只是赵载桓自己这么刻苦也就罢了,他居然把王献也给拉上了。

虽说王献本身就是赵载桓的伴读,但陈景书总觉得那孩子的画风和兵书是不符的。

可王献本身却对此丝毫不排斥。

或者说,只要有书可以读,只要有知识可以学,王献就很开心。

因此哪怕赵载桓带着他学与他自己画风完全不搭的兵书,王献也能学的很努力,很刻苦。

一日两日倒也罢了,时日多了,陈景书觉得还是得劝劝。

结果他才刚去,就见郭思站在外头,郭思见了他直打手势。

陈景书走到一边才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郭思道:“是裕王殿下来了,正与太子殿下说您的事情呢。”

“我的?”

陈景书一脸疑惑:“我有什么事情可说呀。”

可实际上裕王确实在和赵载桓说陈景书的事情。

上次坑陈景书不成之后,裕王觉得大概是自己没有抓准点,因此想了想决定再试一次。

毕竟就算正会儿正打仗,但陈景书又不是武职,他可是闲得很。

赵载桓最近又跑去读兵书,那陈景书岂不是更闲了?

这么想着,裕王就来找赵载桓了。

他这回没有说什么废话,而是直接对赵载桓开口表示,让陈景书闲着不好。

你得给他找点事情做呀。

赵载桓一脸单纯的疑惑:“为什么呀?”

裕王内心嘿嘿一笑,面上更是纯良:“人若是太闲就总会找点其他事情,就比如说陈景,他若是太闲,谁知道会不会再想着去教几个学生呢?”

今日是王献,明日就能是旁人嘛。

赵载桓解决了一个王献,但以后若是还有其他人又该怎么办?

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啊。

“所以你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裕王说完这话原本还以为要再费一番口舌,哪知道赵载桓居然很认真的点头了:“二哥说得对,所以我已经给陈庶子找好事情啦。”

裕王眼睛一亮:“你让他做什么了?”

赵载桓笑眯眯道:“我请陈庶子写书去了。”

裕王:“……”

救命!

就在裕王觉得人生简直要绝望的时候,一旁的王献一脸关切的开口:“王爷你怎么啦?虽然不明白您为什么脸色不大好,不过,太子殿下方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呀!”

裕王:“……”

……人生的大起大落。

倒是赵载桓依旧笑眯眯的:“我还以为,二哥听到我那样说会高兴呢。”

裕王压根不想再说话。

如果一定要说,他也只想说一句话……

你们东宫的都是坏人!QAQ

等裕王走了,赵载桓才一脸得意的对王献道:“啧,兵书确实该多读。”

王献也跟着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嗯,殿下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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