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雄心壮志,或好大喜功致民不聊生。”谢韫舜冷静的说着,把折来的两枝桂花插入竹筒中,慢慢坐在竹椅上,定睛瞧向贺元惟:“滕老曾多次劝谏先帝废黜你。”
贺元惟沉着的道:“我知晓滕老的劝谏,父皇在多次敷衍婉拒滕老之后,提醒过我一次。”
谢韫舜道:“你特意去拜访了一次滕老?”
“对,我去拜访他了一次,坦诚相待,请他放心我绝非好大喜功之人。”
“你只去了一次,你知道滕老颐养天年的六年间,有个人每天去陪伴滕老吗?”
“贺云开?”
“是他。”
贺元惟沉凉的一笑,道:“显而易见,滕老是唯一有可能撬动先帝废黜我之人,而‘或好大喜功’是唯一能攻击我的点,还稳妥的加个‘或’字。”
谢韫舜不置可否,如果贺云开六年如一日的陪伴带有企图心,可见他是极其精准的运筹帷幄,持之以恒的态度非常了得。如果贺云开纯属是善意的陪伴,则是滕老动容于他的宽厚和慰藉,主动为他奔走夺权。
正午的阳光正强,树影婆娑的笼罩下,她心绪复杂,因为她很清醒的意识到是贺云开带有企图心,他的温和内敛,是善于不动声色的达成目的,目的性强而精准,坚毅的集中力量于一处,能将千里之堤溃崩。
如同以往每次成功之后的姿态,贺云开再次主动坦白,是个高明的胜利者,无一丝心高气傲,带着握手言和的心安理得。
看出了她的判断,贺元惟明确道:“他工于心计的得到了皇位。”
谢韫舜理性的指正道:“元惟,他赢得了皇位。”
贺元惟惊讶看她。
“元惟,你后知后觉的疏忽了。”谢韫舜冷静视之,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眼界承受代价。
“他在你心里又变强了?变得更有能耐了?”贺元惟看她眼底浮现的光芒,直视她:“而不是变得更恶劣更阴险?”
谢韫舜迎视他,发现他磊落的眉宇间是忿忿不平,她心下一惊,这是初次在他神情中发现这种情绪,她冷静说道:“就事论事,他用六年时间精心陪伴滕老,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能得到滕老决意拥护为皇,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能耐。你知道滕老的脾气,滕老比我爹还要刚直强势之人,他赢是天理,赢的理所当然,你输的无可厚非。”
贺元惟沉着脸道:“你在赏识他?”
“他不断的让我对他有新的认识。”谢韫舜不可否认,袒露心迹道:“他开阔了我的眼界,用了一种让我很震撼的方式,我不清楚那是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贺元惟沉声道:“显而易见,他极其精准的了解透彻了你的性情。舜舜,他在用完全能拿捏住你的方式对待你。”
谢韫舜一怔。
“他对你做过的那些事,任何一件如果他不主动坦白,而是被你主动发现了,你将不心慈手软的对付他,与他反目。”贺元惟透彻的提醒她,道:“他不给你主动发现的机会,他知道你理智,知道你的度量,知道你容纳强者,知道你有自省的品德。”
谢韫舜只更正一点错误,道:“不是他不给我主动发现的机会,是我没有细究。”
说罢,她眼帘垂了垂,凛然道:“因为我曾轻视他,连同他做的事都轻视到不值一提,觉得他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没有意义,煞费苦心的圆房、受孕、避子、滑胎,无非是满足身体的需要和皇嗣的需要,有何意义?毫无意义。跟不值一提的毫无意义的事,何需计较。”
她不计较他对她做过的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但不能不计较他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时的蒙蔽,她会以他之道还治他。
贺元惟疼惜的道:“因你曾轻视他,因你不计较,他就阴险的回报以恶劣。”
“恶劣?”谢韫舜仔细探究这两个字,她记得是在意、嫉妒。
贺元惟深深看她,沉重的问:“你没有体会出恶劣?”
“没有。”谢韫舜语声清楚而果断,如果不是贺云开主动坦言,她甚至没有体会出贺云开的在意和嫉妒。
贺元惟盯着她,字字清楚的问:“你有没有体会出他在践踏你的度量?”
“嗯?”谢韫舜认真的在听。
“他知你赏识强者,有容人之度,他的能耐在你面前渐渐显露,你对他的宽容随之渐渐增加。他逐步试探,你的宽容逐步增加,直到如今过了该有的度。”贺元惟沉稳说道:“你有很难得的度量,很珍贵,他却在践踏。”
谢韫舜沉思了片刻,清醒的道:“元惟,依你对我的了解,如果我感受到被恶劣的践踏,会容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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