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的麻线。”叶淮斜斜地坐在椅子上,用剪刀仔细拆开糊好的风筝,声音带着点恍惚,“比头发稍微粗些,要又结实又轻的那种。”
他之所以能看出这风筝哪里不对,是因为小时候,大哥曾带他拆过无数个风筝,又做过无数个风筝。
王府里一应物件应有尽有,他们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想要什么吩咐下去就好了,可他小时候跳脱顽皮,总是看见什么拆什么,然后自己学着做。
父亲一直都在边关作战,很少回家,母亲不得祖母欢心,整日里郁郁寡欢,对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唯独大哥,肯陪着顽皮的他,做那些不着调的事情。
可他的大哥,唯一有耐心陪他,永远对他那么轻言细语的大哥,竟然死了,被皇室毒死了。
心里的怨毒突然涌上来,叶淮握紧了风筝,冷不防问道:“皇帝不是要纳你为妃吗,怎么又突然把你扔到了淮南?”
文晚晚吃了一惊,皇帝要纳她为妃?这是从何说起!
她由不得瞥了叶淮一眼,油灯的影子晃得他一张脸阴晴不定,意外竟有几分狰狞,在客栈那晚他那种让她觉得心惊的凌厉感突然冒了出来,文晚晚思忖着,斟酌着说道:“我不记得了。”
叶淮轻哼一声,她这个失忆,倒是失的够及时。
不然,只怕早做了他的刀下鬼。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文晚晚低了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叶淮跟你说的?”
她这种当面不识人的懵懂模样,让叶淮的焦躁又多了几分。假如她记得些什么就好了,他就能跟她当面鼓对面锣,好好清算清算皇帝欠他的账,偏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他既不能怪她,又不能不介怀,不上不下的,最是难受。
叶淮心里焦躁着,正要撕开个出口发泄,却突然看见她拉得高高的领口处,隐约露出一抹红痕。
是他昨夜留下的,她拉高了领口,想必是怕别人看见了追问。
昨夜,她没有骗他。
一念及此,叶淮强压下翻腾的戾气,用力一扯,将风筝原有的线全部拆掉,冷着声音说道:“去找线,没有合适的线,别想飞起来。”
文晚晚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子狰狞的感觉突然淡了些,又是为什么?
她思忖着,去屋里找了一卷纳鞋底的粗麻线,举起来问叶淮:“这个行吗?”
“太粗了,至少要再细一半。”叶淮侧过脸看着,口中说道。
他这一回头,文晚晚发现,他鼻子上面,停着一只小小的蚊子。
“别动!”文晚晚脱口说道。
叶淮下意识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等反应过来时,又是一阵焦躁,他为什么要听她的?
正要反驳时,文晚晚已经走近了,弯腰看着他,两只巴掌忽地在他鼻子跟前对拍了一下。
叶淮只觉得眼前白影子一闪,先前那股子香暖的感觉失而复得,紧跟着啪一声脆响,眼前的人笑了起来:“好了,打死了!”
离得很近,叶淮能看见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长睫毛一根根卷翘分明的,拢着中间的他。叶淮突然就有点失语,半晌才道:“什么?”
“你鼻子上有只蚊子,”文晚晚摊开手给他看,白嫩的手心里躺着一只蚊子尸体,“被我打死了。”
许是被她提醒的缘故,叶淮突然就觉得鼻尖开始痒,一眨眼便痒得不能忍耐,由不得抬手挠了一下,文晚晚哎了一声,笑道:“别挠,挠破了,就要变成红鼻子了!”
红鼻子?叶淮想起白天里王虎脸上仿佛插了根红萝卜似的狼狈模样,一下子黑了脸。
文晚晚却没留意他的神色,抛下他飞快地往院墙边上跑去,笑着说道:“你等我一下!”
叶淮看着她,就见她从墙角一株开着红花的野草上折下一片叶子,返身跑回来,边跑边把叶子烂了,抬手就要往他鼻子上抹。
叶淮立刻闪开,长眉一挑,道:“干什么?”
“抹点这个,就不痒了。”文晚晚微微低了头,毛茸茸的眼睛眨了一下,笑意盈盈,“你试试,很灵的。”
叶淮哪里肯让她给自己抹,向后一倒,重又靠回椅子背上,沉声道:“拿开!”
那股子暖香的气味突然又靠近了,紧跟着鼻子上一凉,她竟跟过来,用那片揉烂了的叶子,在他鼻子上擦了一下。
叶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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