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完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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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心中懊恼万分,当初他在千灵山与叶景濂相处时,就隐隐觉得不安,可他并没有往这上面想,都是他太大意,竟害了她。

高恕急急走来,行礼说道:“王爷,各处都搜过了,没有密道暗室,也没发现往来的书札笔记。”

“把看门的带上来!”叶淮吩咐道。

看门的老翁很快被带上来,战战兢兢地说道:“五天前侯爷带着常用的人下山了,只留下老奴看门,侯爷还说如果王爷来了,就让老奴跟王爷说一声,不必找他。”

山口驻扎的军将忙道:“十月初一一大早,末将亲眼看见侯爷出山,往西南方向去了。”

西南,却是善县的方向,那里如今被洞夷攻占,叶景濂的母亲,就是洞夷人。高恕小声说道:“难道,是去洞夷?”

叶淮眯了眯丹凤眼,许久,断然说道:“不,安排下去,即刻封锁千灵山,不许进不许出,山中营寨除岗哨外所有人手,按照各自的警戒区域,立刻开始搜山!”

……

一颗白玉琢成的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形成合围之势,叶景濂抬眼看向文晚晚,微微一笑。

文晚晚看了一眼,干脆地放下手里的黑棋,道:“我输了。”

“再来一盘?”叶景濂道。

“不了。”文晚晚站起身来,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我的性子其实并不耐烦这样步步为营的游戏。”

“跟二郎一样,他也不耐烦下棋。”叶景濂一颗颗拈起棋子放进棋子盒中,若有所思地说道。

“二叔,他这些天怎么样?”文晚晚忍不住问道。

“不大好。”叶景濂将手中的棋子丢进去,发出低微的叮咚声,“他赶到后跟着跳下去找你,没找到就大发雷霆,下令处死所有在场的内卫和禁卫军,就连那天配合进攻千灵山的两支淮北军也杀得片甲不留,如今朝野都在说他太过残暴,不是明主,据说原本有些犹豫着要不要投靠淮南的州县,听说这事后也都改了主意。”

文晚晚觉得喉头哽住了,许久才道:“他找到我留下的信了吗?”

“找到了。”叶景濂把玩着一颗棋子,低声道,“不过当天他就吐血昏迷。”

文晚晚低呼一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

叶景濂抬头看她一眼,道:“你放心,他已经醒了,正在到处找你,还下了镇南王谕,认你是镇南王妃。”

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她根本也不在意。文晚晚急急说道:“他的毒解得怎么样了?”

“不清楚,”叶景濂摇摇头,“这阵子风声太紧,到处都在找你,我一直没出去过。”

他不准备再说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文姑娘,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猜到是我的?”

文晚晚觉得嗓子里堵得厉害,很想大哭一场,又恨不得立刻扑进叶淮怀里,拥着他吻着他,告诉他不用担心,她和孩子都好,可是,叶景濂的模样,分明是不准备送她回去的。

她抬手抹掉了眼泪,涩着声音说道:“阿念她们都叫我姑娘,就是知道我没成亲,她们也不肯说是谁救了我,从这两点我猜,我们应该认识。阿念一直拦着不让我出门,这些天也没人管我要什么标记或者让我写信,我想你应该根本不准备把我还活着的事传出去,也就是说,你很清楚我的事,却不准备用我来跟镇南王府和皇帝换取什么,就我认识的人中,会这么做的,只有二叔。”

叶景濂皱了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二叔跟各方都有关系,却又不属于任何一方,”文晚晚道,“处境尴尬,难免行事就古怪。”

叶景濂把玩着棋子,笑容里便带出了自嘲:“处境尴尬,呵,你倒是敢说。”

“再加上须曼那华香、莲花蜜,佛龛,还有阿念、阿梵两个美貌伶俐的丫头,都是二叔的做派,”文晚晚道,“所以我才说要吃藕、栗子、糍粑和粥。”

“那是在淮浦的时候,你做的饭。”叶景濂点头道,“你在试探我。”

“等我看到二叔让人送来的饭菜后,就确定是你了。”文晚晚抹掉最后一点眼泪,定下了心,“我在淮浦做的是桂花糯米藕、烤栗子、煎糍粑和青菜肉粥,都是很常见的菜色,二叔送来的却没一样跟那天重复,可见是刻意避开了。”

叶景濂笑起来,点头道:“我原也知道是瞒不过你,不过,还是免不了多此一举。”

“二叔,为什么?”文晚晚看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分外清亮,“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我并不是针对他,也不是想帮皇帝,换了是二郎对付皇帝,我也会帮忙。”叶景濂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棋子,轻轻敲着棋盘,“朝廷想利用我对付镇南王,洞夷也是这么个打算,镇南王府则想让我这个异族人的儿子躲得远远的,谁也没问过我心里到底想如何。”

他笑了下,微微摇了摇头:“既然我陷在泥潭里,那就不妨拖着大家一起来,好歹也热闹些。”

“既然如此,二叔为什么又要救我?”

“凑巧而已,我并不知道那天会出变故,”叶景濂道,“我只是去看看结果,不想恰好碰上你跳崖,机缘巧合救了你。”

“不管怎么样,都是二叔救了我,我在此谢过二叔。”文晚晚福身一礼,道,“二叔,我出来很多天,也该回去了,不如二叔送我一程?”

“外面兵荒马乱的,比不得此处安静清幽,”叶景濂看着她,神色温和,“不如就在这世外桃源里,从此不问世事,自在逍遥。”

意思是说,这里隐蔽僻静,叶淮很难找到?文晚晚摇摇头,道:“我放心不下他,只想和他在一处。”

“二郎终归还是比我有福气,能遇上文姑娘这样的知音,爱他怜他。按理说我不该拆散有情人,不过我半生蹉跎,都是拜镇南王府和朝廷所赐,所以我暂时,不想让文姑娘走。”叶景濂把最后一颗棋子也丢进盒里,微微一笑,“找不到你,二郎跟皇帝肯定是不死不休,多有趣。”

文晚晚叹口气,反问道:“他又何辜?”

“我又何辜?身在局中,也说不得这些话。”叶景濂盖好棋盒,忽地起身向她深深一揖,“文姑娘,你还记得昭阳郡主?多谢你先前在宫中的时候一直偷偷照应她,我前些天收到消息,她已经过世了。”

昭阳郡主,叶梵和被留在京中的三皇子妃所生的女儿,因为叶梵不肯回京,昭阳郡主一直被皇帝圈禁在宫中,至死都没迈出过宫门一步。

文晚晚恍然大悟。她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叶景濂认得她,而她对他却没什么印象,想来当初叶景濂进宫的时候,曾偷偷去看过昭阳郡主,也因此才知道她私下里照顾昭阳郡主的事。

叶景濂看着她,神色有些落寞:“我有时想想,比起我这位姐姐,我还算幸运,至少我是被流放在山里,而不像她那样被困死在方寸之间,不过说到底,我跟她都是这世上的多余之人罢了,谁又会在乎我们想些什么呢?”

叶景濂走后,文晚晚抬头看着头顶的方寸天空,皱起了眉头。

只有这里能看得见小小一角天空,文晚晚很怀疑,她是在一处密闭的洞穴里,庭院处这一小片天,是这个洞穴通向与外界的唯一出口,空气里带着浓郁的草木气息,早晨和傍晚都很湿冷,夜里还能听见野兽的叫声,她猜她应该是在山里——是千灵山吗?

可千灵山里有那么多驻军,叶景濂从前又住在山中,如果叶淮要找的话,头一个肯定会搜山,叶景濂会这么傻,还藏在山里吗?

可话又说回来,叶景濂在千灵山住了十几年,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最有可能动过手脚的地方,既然多数人都觉得他应该不会继续藏在这里,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还藏在这里。

如何才能联络上叶淮呢?

山顶上。

叶淮站在猎猎的山风中,极目观望着四处的山势,裴勉快步走到近前,低声道:“王爷,各处大略搜了一遍,目前还没发现逍遥侯的踪迹,是否派人往善县方向也看看?”

“先搜山里,”叶淮道,“他跟洞夷并不亲近,回去也无可投奔,反而会被当成棋子,以他的性子,不会走这条路。”

裴勉道:“千灵山这么大,再搜下去遥遥无期,这几天各处都在发加急文书,不如我在这里盯着,王爷去坐镇大局?”

高恕道:“要么把水源断了?没了水,逍遥侯就不得不出来。”

叶淮瞥他一眼,语气淡淡的:“要是她也在,你准备怎么办?”

高恕不敢再提断水的事,却忽地听见叶淮说道:“香!”

他望着脚下的茶树谷,凤眸中闪过一抹亮色:“逍遥侯嗜香,坐卧都离不了须曼那华香,即刻召集所有能找到的制香匠人,沿山中各处水源搜查!”

眨眼已是天光大亮,文晚晚迟迟没有起床,只靠着床头吩咐道:“阿念,你再多点几炉香来。”

阿念迟疑了一下,笑道:“姑娘,那个香味虽然淡,点得多了,也怪闹的。”

“昨夜只睡了一个更次,昏昏沉沉的,那个香我记得可以安神,你多点几炉,我想补个觉。”文晚晚道。

“姑娘,你如今有身子,香气太浓是不是不合适?”阿梵也劝。

“那就放在卧房外面,让我隐约能闻见就行,”文晚晚瞥了她一眼,“怎么,该不会连多点几炉香,都得去求逍遥侯?”

两个丫头见她似乎有些嗔怪,连忙笑道:“不是,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不多时香炉点好,袅袅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透进来,文晚晚闭着眼睛,思绪千回百转。须曼那华的香气虽然不浓烈,但却十分悠远,据说鼻子灵的人在几里之外都能闻到,她这边拼命熏香,但愿能让山里的驻军早些发现异样。

两天后。

“王爷,”高恕飞跑着叫道,“在往南二十里处!”

“斥候先去探查地形,不要打草惊蛇。”叶淮眯了眯凤眸,沉声道,“高恕,赵锐之,跟我走!”

洞口处。

文晚晚将香炉放在小桌上,道:“二叔,我陪你下一局棋。”

叶景濂看了一眼香炉,微微一笑:“文姑娘,这里并不透风,即便有香气,外面也闻不到。”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意图。文晚晚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道:“无妨,我相信他会找到我的。”

“是吗?”叶景濂轻轻将棋子盒推过去,道,“你执黑。”

你来我往,冲杀搏击,黑子很快被逼得缩在一角,叶景濂一抬眼,道:“文姑娘,看起来你要输了。”。

“不,”叶淮微微激荡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她没输!”

“南舟!”文晚晚低呼一声,只觉得整个世界陡然一亮,便是最明媚的阳光,也不外如此。

入口处瞬间落下几个身影,最前面的便是叶淮,抬手掀了棋盘。

棋子叮叮当当滚落一地,叶景濂依旧坐在原处,微皱着眉头问道:“二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香灰。”叶淮身子一晃,越过他将文晚晚搂在怀里,“须曼那华的香料中有一味滕金,能杀死游鱼。”

“你的头发!”头顶的阳光倾泻下来,照亮叶淮灰白的双鬓,文晚晚惊呼一声抓住他,瞪大眼睛看着,“你的头发,怎么了?”

“没什么。”叶淮低下头,用身体挡住她,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的嘴唇有些抖,声音也有些抖,“我终于,找到你了。”

“南舟,”文晚晚抚摸着他冰凉消瘦的脸庞,泪如雨下,“南舟。”

叶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激荡的心神,转回了头:“押下去!”

不等侍卫上前,叶景濂自己站了起来,道:“不消动手,我自己能走,不过文姑娘,你究竟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我还是没想明白。”

“洞中没人外出,饮水却十分新鲜,我猜想应该是有活水,”文晚晚从叶淮身后探出头,轻声道,“二叔爱洁,前几天我无意中跟阿念、阿梵提过,香灰倒入山泉,可以杀死虫蚁,清洁食水。”

“所以那两个傻丫头,当真把香灰倒进了水里,等泉水流出山洞,二郎就发现有处水源每天都有死鱼。”叶景濂笑起来,“我好像,总是棋差一着。”

山洞中发出细微的声响,士兵们在收拾残局,叶淮只是紧紧拥着文晚晚,像是怕她再次消失一般,喃喃地在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晚晚,晚晚……”

“嗯,”文晚晚偎在他怀里轻声应着,心满意足,“我在。”

叶淮冰凉的唇一点点擦过她的耳廓,脸颊,最后停在她唇上,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微颤:“我们回家。”

他长臂一舒,将她打横抱起,文晚晚脱口叫道:“轻点!”

叶淮立刻停住,丹凤眼里满是紧张:“怎么?”

文晚晚护住肚子,抬头凑到他耳边,眼睛湿了,笑容却明媚得像春光一般:“南舟,你要做父亲了。”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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