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天气不定,早上还是晴空朗朗,中午就惊雷阵阵,惊起树上栖息的雀儿,窗外盖着一层厚云,将天地都模糊了,皇宫的屋檐飞峭高耸似直插云上。
隔着白绢窗,殿内也被雷电晃得明暗交织,气氛阴沉的有些恐怖。
殷却暄小时候玩捉迷藏,把自己锁在柜子里却出不去了,满宣王宫的人找疯了也找不见,正赶上雷雨天,小小的人儿在箱笼里锁了一夜,被发现时就已经浑身战栗发了高烧。
自打那次,殷却暄就怕极了打雷闪电。
她那个性子又是个娇气的,一分的恐惧不适都要放大到了九分,遇着雷雨天得蒙着头哭哑了嗓子,还要一群人围着打转儿哄也不肯好。
姬亥抬眼看了外头的天儿,大司马说了什么,他一句都听不进心里。
“朕今日乏了,剩下的拟个折子呈上来。”他揉了揉眉心,语气中稍许疲惫,心里挂记着殷却暄。
大司马识趣的噤声,行礼后告退,重要的事已经说完了,剩下的杂七杂八,拟个折子也未尝不可。
“娘娘,咱们回去躺着罢,若是闷得慌,招宫里的伶人来给您唱小曲儿解闷。”辛幼娘搭了件外衫在殷却暄肩上,握着她冰凉柔软的指尖揉搓。
伶人高亢的嗓音,兴许能压得过惊雷,好歹别让这小祖宗太过害怕。
殷却暄眼里有点点泪光,身体虚软的瘫在榻上,小幅度颤抖着。依着以往,这样的天儿她是要闹一通才罢休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失了体面,丢了殷家的脸,让人家说她殷家不会教养女儿,就算成了皇后也像个泼妇。
“幼娘……幼娘……你扶我进去躺会儿就好……”殷却暄攀上辛幼娘的手,微微喘着,牙齿发颤,低声道。
殷却暄怕雷闪这事儿除却宣王宫里的人,大梁皇宫里有资历的老人也都晓得。实在是定陵郡主当年的名声太响亮,丁点儿的不顺意都能哭得满宫皆知,一来二去,谁都知道定陵郡主怕极了打雷闪电。
虽说是送来做质子的,但过得比公主还快意几分。
只是先帝驾崩,宫里大半人都换了去。所以这殿里侍奉的,也只能微微看出皇后是有些不喜雷雨天罢了。
用过早膳后,大司马求见,姬亥便转去承泽殿接见大司马了,这样大的雨,恐怕是不会回来,辛幼娘也不怕姬亥会瞧见殷却暄狼狈的模样。
皎皎侍奉着卸了钗环衣衫,殷却暄无力的钻进柔软的被褥里,墨黑油亮的长发散在软枕上,衬得小脸苍白,唇色尽失,愈发娇弱不堪,惹人疼惜。
“娘娘,隆寿宫双喜姑姑求见。”
殷却暄这副模样不好见人,只叫双喜隔了一道屏风回话。
殿外雷声阵阵,双喜的声音清脆悦耳。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身子已经康健了,还请您即刻移步隆寿宫前去请安。”
这话说得已经想当不客气了,丝毫温和的场面话都没有。
辛幼娘怜惜殷却暄,不愿意她去,却知太后之命难违,更何况如今的处境也由不得殷却暄拒绝。
殷却暄小事儿上怯弱娇柔,正事上却也拎得清,定了定心神,眼里还有泪花,声音却平稳道:“姑姑先行一步回话,本宫收拾片刻便前去请安。”
双喜不过多纠缠,屈膝行礼后弓着腰退下。
皎皎转过头去,双手捧着脸流泪,又不敢出声,看起来有些可怜。她就是替主子委屈,早上说病了,不让去打搅,偏天气不好了,又折腾人去。谁家的病好的这样快?什么时候请安使不得?只差这一时半刻了?
“好姑娘,你哭什么?”殷却暄打起精神扯了扯皎皎的衣袖,忽然外头响起一阵惊雷,她浑身一颤,咬着唇,险些叫出声来。
辛幼娘忍着眼泪将人搂在怀里安抚,搡了一把皎皎:“这样的情景了,你还跟着添乱,擦了眼泪教人进来更衣梳妆。”
主子在宫里住了多少年,就不信姜太后不知道她怕雷电,不过是刻意磋磨人罢了。但说出去,太后让皇后去请安,谁也挑不出错儿来。若是推脱不去,一个孝字压下来,还是主子的不是。
皎皎抹了把脸,带着哭腔的应下。
凤和宫又陷入忙碌,替殷却暄上妆梳发。
姬亥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双喜离开,她下了辇车冒着雨给姬亥请安。
姬亥认得出这是姜太后身旁的姑姑,大抵想得出姜太后又生了什么幺蛾子来折腾人,不理双喜,遂下了辇车快步进殿。
身后举着伞的江从颠着脚也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得尖声叫着:“陛下,伞!”
果不其然,凤和宫内一片热闹,众人未料陛下冒着这么大雨的来了,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请安。
皎皎心中一喜,低声商量着:“娘娘求求陛下,说不定就不用去了。”
殷却暄无力的摇头:“没什么用,反倒只会让他觉得为难,心里对我生了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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