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帝放下手上的信笺,眼睛从三皇子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到他受伤的那条手臂上,口中溢出一声轻叹,随后一字一句,分外清晰的说道:“去叫承嗣过来。”这话显然是对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梁佶说的。
梁佶躬身一应,忙快步走出了太极宫,而后身子挺直,抬手召了立在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去请四殿下来,说圣人急召。”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一路小跑朝着永宁宫的方向而去,梁佶则眯眼瞧了瞧天色,难得这样大好的天又要变色了。
四皇子接到小太监的传话显得有些惊讶,问道:“父皇可说是何事?”
那小太监摇头,低声回道:“梁公公只让奴才来传话,说是圣人急召。”
四皇子眉头一皱,只觉得心跳如鼓,眸光厉色一闪,便慢悠悠的起了身,又身边的近侍扶着,缓步走去了太极宫,宫里的人都知他身子骨不好,哪个也不敢出声催他,只小心翼翼的护在他身边,免得让他出了什么闪失,又该重蹈早先永宁宫那些下人的覆辙了。
四皇子到了太极宫时,脸色越发的白,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他推开近侍的手,上前里晋文帝见了礼,等被叫起后又与三皇子互相见了礼,姚颜卿则避到了一旁,等四皇子与三皇子见过礼后,方上前问安。
四皇子以拳抵唇,闷咳了几声,伸手扶起姚颜卿,轻声道:“姚学士快快请起。”
待姚颜卿顺势起身后,四皇子面向晋文帝,恭敬的问道:“不知父皇急唤儿臣是有何要事。”四皇子话一说完,又连声咳了起来,慌忙的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掩住了口鼻,半响后,才低声道:“儿臣失礼了。”
姚颜卿拿眼不着痕迹的观其相貌,发现四皇子其实在晋文帝的四子中长得最为与他神似,只是因病弱,脸庞便消瘦苍白,两颊凹陷,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倒叫人难以察觉他与晋文帝的相似之处。
“坐下说话。”晋文帝见四皇子一脸的病态,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指着下首的宽倚说道。
四皇子轻应一声,又朝着三皇子的方向略一颔首,方才落座。
晋文帝对这个儿子不是不惋惜,在他眼中,燕溥这个嫡子不管是学识还是能力都上佳,奈何身子骨不争气,莫说只受些操劳,便是一口气多说上几句话那口气都要缓不过来,这样的人又如何立为储君。
“秋季昼夜温差大,且仔细着身子骨,若不然你母后又该担心了,另太医今日可有来看过?”晋文帝温声问道,倒是一副慈父之相。
四皇子忙回道:“谢父皇关心,太医一早已有把过脉,半月前开了新的方子,儿臣吃着觉得这几日已是好了许多。”这一番话,他说的磕磕绊绊,清咳之时脸上泛上一层赤红。
晋文帝心中有一瞬间的不忍,命人上了一盅梨水与他,之后才淡声道:“你三皇兄昨夜险些遇刺,你可曾听说了?”
四皇子面上一怔,随后瞧向了三皇子,目光中带着惊色,失声道:“是谁这样大的胆子,竟连皇兄都敢行刺,当真是不要命了。”
晋文帝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四皇子的脸上,见他惊色不似作假,冷凝的神态才渐缓,说道:“把信拿给他一阅。”
四皇子面有疑色,带有几分不解的接过梁佶呈上的信笺,未观其内容只看其字已叫他面色一变,待看过第一封信后惨白的脸上滴下了汗来,等把所有的信一一阅后,双膝猛地跪地,颤声道:“父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舅舅断然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来……”四皇子话未说完,便伏倒在了地面一阵猛咳。
三皇子乐得在晋文帝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的一幕,忙上前扶起四皇子,口中温声劝道:“四弟莫要着急,此事与你并无相干,怪也只怪温玉衡行事无方罢了。”话中言论似已为温玉衡定了罪。
两兄弟四目相交,却皆心知肚明这信从何来,自己的舅舅有没有与端宁侯相交四皇子自是一清二楚,若说贪墨肃州粮款尚且为实,余下的皆为污蔑之言,可偏偏这一手字却与温玉衡如出一辙,叫他有口难辩。
四皇子心知自己棋差一遭,不曾料到三皇子身边还有此等能人,他这一臂怕是难保了。
“老四,你告诉朕,可字这是出自温玉衡之手?”晋文帝面沉如水,语气中透着压制的怒火。
四皇子头脑却在这一瞬冷静下来,在保与不保之间作出了抉择,三皇子既敢呈上这些信笺毕有后手等着他,温玉衡他是保不得了,可饶是四皇子已作出决断,在晋文帝面前他亦要为其喊冤,仅仅是不能再其面前留下一个凉薄冷情的印象,试想,若连自己的亲舅舅都坐视不管,这等人又何谈仁心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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