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姚颜卿倒不知他的心思,见他怔怔的盯着自己瞧,不由挑眉询问。
徐乾想起姚颜卿的身份,忙见目光收了回来,笑问道:“刚侍卫来驿站传话,说是雍王殿下先召,敢问姚大人,不知雍王殿下现在何处?我也好去问个安。”
姚颜卿端着盖碗呷了一口香茶,不回徐乾这话,只道:“王爷召徐大人来是有些话要问,就不知徐大人可否会明言。”
徐乾疑惑的瞧着姚颜卿,弄不明白雍王相召因何又叫姚颜卿来问话,不过他也知姚颜卿是圣人身边的宠臣,不可得罪,忙笑道:“姚大人既受雍王殿下嘱托来问话,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姚颜卿撂下手上的盖碗,语气带有几分漫不经心,说道:“我听人海盐提价一事是陶致庸起的头,彭城可是徐大人你的管辖范围内,这事你就不曾管一管?”
徐乾来钱已有心理准备,知雍王必有此问,此时听姚颜卿如此说,便不慌不忙的道:“这盐价的问题是隶属盐属管制,我虽为彭城知府,可也不好越权行事。”
姚颜卿微微颔首,好似认同他的回话,口中又问道:“依着徐大人的意思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了?”
徐乾听他口吻像是来者不善,斟酌了一下,方道:“却也不是这般意思,只是盐属的事我们这样的地方官实难以插手,就想白大人在任时,我们可从未在过问过海盐的事宜,也实未料到白大人离任后会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依着徐大人的意思,这责任再谁身上?”姚颜卿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姚颜卿相貌实在具有欺骗性,此时桃花眼含笑,绯色的唇角勾着,让徐乾提不起防备的心思,言语间便少了几分谨慎,他道:“若说一定有人要担这个责任,怕是翁大人莫属了,毕竟这盐价是在他赴任后才上调的。”
姚颜卿挑了下眉,笑意微冷:“听徐大人的意思是责任便与盐商无关了?”
徐乾此番来意便与这些盐商有关,他自不会将责任往盐商的身上推,便叹道:“姚大人祖上也是商贾出身,应知商人的难处,若非今年海盐短缺,让盐商们入不敷出,他们也不会将海盐的价格上调,此举也是迫不得已才为之,毕竟他们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姚颜卿冷笑一声:“徐大人既知我的出身,还在我面前说入不敷出一词?这些盐商哪一个不是年年赚的满盆彩,今年便是海盐短缺一些,也不过是比照往年少赚一些银子罢了,据我所知,这两年盐属的盐可都是卖给了两淮盐商,属里可一点也未有囤积,按照每年吃盐的定量,这些盐也够两淮百姓吃上两年的了。”说罢,姚颜卿下颚微微一扬,眸子冷厉,语气带有威压,道:“在海盐充足的前提下,这些盐商还敢随意提价,他们这是想干什么,是想告诉朝廷养虺成蛇的道理不成?”
徐乾闻言面容当即一白,忙道:“盐商们绝无此意,他们吃着朝廷的饭,对圣人对朝廷只有崇敬之心,怎敢生出不敬之意。”
姚颜卿冷声道:“他们不敢,便是有人挑唆着他们如此行事了。”
“万万没有此事,谁敢挑唆着盐商如此行事,这不是祸害百姓嘛!”徐乾急急的说道,额上渗出了冷汗。
姚颜卿笑了一声,语调微缓,可说出的话却像啐了毒的利刃:“这话却是错了,他们不是祸害百姓,是在祸害朝廷,前朝曾因百姓吃不起盐闹出过起义,这前车之鉴徐莫不是不知?我看这些盐商是忘本负义,朝廷给了他们一碗饭吃,他们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们想做什么,莫不是想学前朝的蒋魏海?有朝一日也可封侯加爵。”姚颜卿手狠狠的拍了桌面上,脸上露出震怒之色。
姚颜卿口中的蒋魏海是前朝元帝未发迹时认识的商人,当初由他出资支助前朝元帝推翻了魏国的统治,而他也因此得以封侯加爵,姚颜卿的话无疑是指这些盐商心怀不轨,以海盐价格上调来制造事端,让百姓行暴动之事,他们则借此得益。
徐乾闻得此言哪里还坐的住,当即起了身,一脸惊慌的道:“姚大人慎言为好,就是借这些盐商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如此行事,更不敢生出这样谋逆之心。”
“他们不敢,就是当地的官员有此心了,若不然怎会放纵这些盐商如此行事。”姚颜卿冷笑说道。
“不,不,不……”徐乾连连摇头,拿手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道:“两淮官员绝不敢生出此念。”
“不敢生出此念?”姚颜卿削薄的唇勾出冷冽的弧度:“依我来看不敢怕只是嘴上说说,仗着天高皇帝远,两淮的官员已在生事了,本官若不奏明圣人,岂不是愧对御史一职。”
徐乾哪里想到姚颜卿说变脸就变脸,甚至一连串的指责就这般落了下来,他不两淮官员辩解,也得为自己一证清白,他抬手用袖子擦着脸上滴落的冷汗,说道:“姚大人明鉴,其实此番我前来也是为了海盐一事,还请姚大人容我把话说完。”
姚颜卿脸上怒意微敛,眸光依旧冷碎如冰,沉声道:“徐大人若想为这些盐商说什么好话尽可以免了。”
徐乾摆了摆手,甩出几滴汗来,他身上的衣裳甚至叫汗水打了半湿,粘在身上让人极不舒服,可此时他已无暇顾及这些,只恨不得能掏出心来以证自己绝无谋逆之心。
“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是受了这些盐商的奉求,他们已有悔意,愿意将囤积的海盐放出,以此来均衡两淮盐价。”说完,徐乾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姚颜卿。
姚颜卿唇角含着一抹冷笑:“怕是雍王殿下前脚一走,这盐价就会加倍上调,更叫两淮的百姓连盐的味都闻不起了。”
徐乾听姚颜卿如此说,他却真不敢对他作出任何的保证,这两淮并不是他一人说的算的,盐商身后更是盘根错节,他可弃了到手的银子,可旁人却未必怕银子烫手。
“姚大人……”徐乾将手上的汗抹在衣服上,近乎哀求的望着姚颜卿。
姚颜卿却是不紧不慢的端起盖碗呷着香茶,待喝了小半碗后,挑起了眸子,见徐乾两腿打颤,才施恩一般的开口道:“告诉那些盐商,雍王殿下不管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何人,他们若是知情识趣,这件事才可轻轻放下,若是不识抬举,朝廷能赏他们一碗吃,也可将这碗打破,让他们连要饭都没有能盛饭的器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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