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偏脸,道:“你难道没有将韩束行关起来么?我不信我被你绑走,韩束行会不闻不问。”
暮晚摇:“……”
她低咒一声,无奈接受她选的男人实在聪明,受困之时都有这种判断力。那她更要提防言尚和外界联系,从自己手中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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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被一个小厮扶着,去见那被关押的韩束行。
韩束行被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团,被人扔在一间黑漆漆的屋中。他想挣扎束缚自己的绳索,但是绳索成了死结,而且他浑身无力,一路上都被人下了药,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韩束行绝望该如何脱困时,言二郎来了。
言尚让小厮为韩束行松绑,又让人拿饭菜给韩束行吃。韩束行狼吞虎咽之时,悄悄打量言二郎。见言尚清清静静,他穿着干净的衣袍,玉冠银带,风采卓然,身上也没有被公主折磨出来的外伤。
这样金质玉相的美青年,和逃亡时总是因眼瞎而吃亏受伤的言二郎不同,甚至和在穰县时整日埋头于一堆繁琐公务中的言二郎也不同。韩束行找不到太好的话,就觉得言二郎这个样子,和长安那些干净漂亮的贵公子一样,香香软软,白白净净。
韩束行吃完饭,硬是把陪在言二郎身边的那个小厮赶出门去。他抓着言尚的手,就要带言尚起来。
言尚诧异,却不打算跟他走,失笑:“这是做什么?”
韩束行语气绷着:“二郎,公主殿下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她给你说了什么,哄骗你,但是我当日是亲眼看到你喝了她一杯酒,就倒了的。我追上去,她那些卫士是真的对我下狠手。这还不算,他们给我下了药,让我一整天都没有力气……这是包藏祸心!我怀疑公主是要杀我二人!”
言尚:“……”
言尚轻声:“因为你是习武人,她怕你的武力能够帮到我,所以给你下了药,让你整日手脚无力,无法带我逃出去。这是正常的,我会和她商量给你少用点儿药,总是对身体不好。你也不要想着逃了,不说其他的……就方桐的武功,便和你不相上下。他一个人就能和你抗衡,何况她身边的其他卫士?
“既来之,则安之。你是受我拖累了。日后跟在我身边。我跟她说让你帮我试菜试水,也是想将你从关押中救出来。”
韩束行听他温声细语,说话依然如此有逻辑,便稍微松口气。只要言二郎的脑子还在,韩束行就不担心。言尚让他不要乱折腾,不要试图逃,韩束行虽然不甘心,虽然觉得她们不该坐以待毙,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言尚。
韩束行低声问言尚:“公主为什么要抓二郎你?我看我们逃亡中,她和二郎的关系没那般坏。可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明明二郎你救了她,她这是你们大魏人说的‘恩将仇报’么?”
言尚微气,低声自喃:“可不就是恩将仇报。”
韩束行皱眉:“那殿下抓二郎,既然不是要杀二郎,她是为的什么?”
言尚一下子不自在。
说:“没什么重要的。你不用管。”
韩束行盯言尚两刻,他虽然不太了解大魏人各种微妙的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但是他好歹是成年男子,又跟着言尚和暮晚摇这么久了。看言尚低着脸,耳际微红,福至心灵,韩束行想到了那一夜庙外,自己看到的那二人拥吻得那般热烈的样子。
韩束行皱眉:“她是想睡二郎么?”
言尚被他直白的话噎住,韩束行扶他一起出门时,言尚被门槛绊了一下。
韩束行已经忧心忡忡:“二郎这般品性高洁之人,怎能上殿下的床?殿下怎能这般侮辱二郎?二郎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欺了你的。”
言尚:“……”
言尚无奈笑:“韩束行,我真的应该多教教你大魏的习俗,许多话不要说得这么……直接。而且你不用护着我被不被欺……”
韩束行讶然:“难道二郎想被她睡?”
言尚:“……我的意思是,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多管我和殿下的事!你……从明天起,我教你读。”
暮晚摇不是要他放松么?
反正他没什么喜欢的事情,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正好教一教韩束行识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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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继续行驶。
公主的车驾中,气氛却很低迷,人人不敢大声出气,唯恐惹了公主殿下。
只因言二郎不愧是言二郎,足够会得寸进尺,还没有把公主气死。
暮晚摇把言尚绑来,就是为了一路上和他单独相处,把两人的关系恢复恢复,最好旧情重燃、恢复到他们感情最好的时期。这样绑言尚进洞房的时候,言尚也不至于不情不愿。
可是言尚要求教韩束行读书。
于是本来够宽敞的马车中,原本坐暮晚摇和言尚两人刚刚足够,现在加了一个韩束行,车厢就显得拥挤了。那个韩束行还格外不会看人眼色,不管暮晚摇脸拉得多长,他都只盯着言尚。
古朴马车中,暮晚摇硬是不顾言尚的反抗,挨着言尚坐,而韩束行高高大大,暮晚摇再说车里挤不下了,也没用。韩束行撩袍坐在地上,在公主的白眼下,拿出皱巴巴的册子和一根粗毫笔,让言尚教他读书写字。
而这个人又足够笨。
整整一个时辰,暮晚摇就听言尚将一句诗教了一遍又一遍,暮晚摇靠着言尚,觉得自己都打盹醒了,韩束行居然还没学会这么简单的诗句。
暮晚摇叹气:“真的好笨啊。”
坐在地上的韩束行面无表情,根本不在意公主的话。
言尚偏过脸,“看”这个大热天非要和自己挤在一个车中的女郎,道:“怎能当面说人家笨?韩束行是乌蛮人,能够学会大魏话,已然了不起。他现在才刚开始学大魏字句,相当于幼儿执笔,初时不顺,是正常的。而且韩束行其实会一些简单的字,很厉害了。
“你若是不喜欢听我们说这些,不如下车去独自坐一车。”
暮晚摇冷声:“我才不不下去。我就要和你一起坐,我要看着你。”
言尚叹气:“你也不嫌热。”
暮晚摇调皮,仰头在他玉白颈上亲了一下,柔声:“这就是好处啊。”
她声音低柔微哑,突然仰头亲这么一下,还是在韩束行在的时候,言尚被她吓一跳,扶着几木的手一下子攒紧,绷起了身。言尚大脑乱糟糟中,还听到暮晚摇呵斥韩束行:“看什么看?好好写你的字!”
言尚紧张地想,难道韩束行看到摇摇亲他了?她怎能、怎能……这样放肆!
暮晚摇撩目看他颈上出了汗,便热情地拿帕子来给他擦。可是他觉得别扭,一直扭着颈。当着韩束行的面,言尚不敢过分挣扎,闹出太大动静。就这般推推拉拉,他的颈已经红了一片。
也不知这副情景,落在韩束行眼中是何等怪异。
韩束行咳嗽一声。
暮晚摇太喜欢玩言尚了,他的头发丝、他的指甲、他那紧紧掩着锁骨的衣领,她都能趴在言尚身上玩半天。就是这个韩束行……暮晚摇正要骂韩束行没事总咳嗽什么,马车就停了,方桐在外说他们已经到了一处目的地。
言尚靠着车壁,闻言一怔。因他虽然看不见,却一直在心里默算路程,无论如何,按照他们的进程,应该到晚上才能赶到驿站的。怎么会大中午,就到目的地了?
暮晚摇向坐在地上的韩束行踢一脚,不耐烦极了:“到目的地了,没听见么?还不先下车去!这么大热天和我们挤在一起,我和言尚要是中暑了,都是你害的!”
韩束行被赶下车,暮晚摇回头,看言尚手指搭在几上,轻轻弹了几下。她总觉得他在算什么……暮晚摇不动声色地依偎过去,打断他的思量,她勾着他下巴就来亲他。
言尚骇然推她:“……我都说了不想理你,你还这样!”
暮晚摇甜甜道:“我怎样?我是管你要个奖励而已。”
言尚没好气:“奖励你什么?奖励你不顾我意愿绑我么?”
暮晚摇不在意他的话中内容,反正他那轻柔的说话声音,就够讨她喜欢了。暮晚摇又蹭着他一会儿,才扶着言尚的手,拉他一起下车。
言尚气得不行,见她这么不在意,他只能伸手把她搂回来,摸索着给她掩好领口,系好衣带,给她将衣裳整理得像个样子。
暮晚摇唇角噙笑,任由他这般对她,然后她才扶着他,带着他下了车。
二人立在车旁,暮晚摇手指前方绿油油的田地道:“你现在看不到,你自然不知道现在我们站在一处庄稼前。到处都是碧油油的,田里面有老百姓在耕种。你总说我不知人间疾苦,你当年还想带我一起春耕,让我离百姓们近一点。
“我们现在已经足够近了。我们可以把当年的事继续。”
言尚怔忡。
暮晚摇回头望他,对他笑:“你不是爱民生么,那就让我感受到你的感受啊。我也想知道,书本上看到的那些,到底实际上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站在这里了,你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去耕种。”
言尚动容,被她扶着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暮晚摇以为自己打动他了,但是他下一句就绷绷的:“我一个瞎子,怎么拉住你?我拉得动你么?”
暮晚摇瞪眼,被他不冷不热的话噎住。她又气得不行,可是瞪着言尚半天,也不能把人如何。他这么不给面子,她就推开他的手,自己一人提着裙裾下田去了。
言尚站在路旁,听着声音。
一会儿,他听到方桐的声音:“二郎,何必呢?”
言尚迟疑一下,说:“天这么热,方卫士,你还不跟去看看。她身体又不好,还在我面前作秀什么。”
方桐对这两人无言以对,只好带着卫士们下田去了。而韩束行悄悄摸到言尚身边,低声:“二郎,他们都走了,这是逃跑的好机会。我已经看过路了,也偷偷藏了几天的药……”
言尚不等说什么,就被韩束行用轻功纵起,带上了马背。马一声长嘶,立在田地中的暮晚摇等人愕然回头,便见一骑绝尘,尘烟滚滚。
言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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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韩束行被重新五花大绑,捆去了小黑屋关起了禁闭。
言尚静静坐着,暮晚摇气急败坏地推门而入,怒道:“你居然敢逃跑!我是相信你,才不绑你。难道你也要我对你五花大绑,你才能不逃么?”
言尚仰着脸,隔一会儿,他又无奈、又缓声:“我没有要逃。”
暮晚摇:“我都看见了,你当我眼瞎?”
言尚无言片刻后,说:“……你是怀疑我的脑子么?”
暮晚摇:“……”
言尚低声,语气颇微妙:“我就算真的要逃,怎么会用这种方法。”
暮晚摇挑眉。
她从言尚话中听出了……几分嫌弃?
哎呀。
言尚是在嫌弃韩束行么?
她噗嗤一笑,捂住了嘴。她心里头下定决心,看来还得下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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