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搀着宋如慧迈入殿内。勤政殿放了不少冰块,迎面便是徐徐凉风。
宋如慧走到大殿中央,松开兰佩的手,先向上首的梁宣行了一礼,而后便朝太后福了福,“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舍妹已有婚配,许给了靖西王世子。如若另嫁,一则毁了他二人的鸳盟,平白添了两对怨偶;二则背信弃义,辜负了靖西王府的三媒六聘。”
太后心中暗恼。早知道宋如慧会跳出来拦着,她就不这么急忙请旨了。
“三则,舍妹性子温软,倘若嫁进平王府,恐不能服众,反给平王添忧增难。总之,诸多不妥,还望太后娘娘见谅。”宋如慧温婉道,神色不卑不亢。
梁宣封梁安为“平王”,多少有点嘲讽他平平无奇的意思,当然也有几分敲打他安于太平、不要生事的意味。
太后面色微寒,犹如覆霜。
宋如慧转过身来,又朝梁宣拜了一拜,“君子成人之美,也请陛下不要下旨赐婚。”
梁宣目光沉沉地看着宋如慧。她仅仅在进门的那一刹那失措了一瞬,现在又变成了冷静自持的模样。
“皇后……言之有理。”
太后知道赐婚一事八成是泡汤了。她也不再久留,潦草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起驾还宫。
靖西王府内院的四季海棠开得正盛,远望犹如彤云。偶有被风吹落的花瓣,都纷纷扬扬落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不显寥落,反添风情。
徐牧之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许久,见宋如锦迟迟不来,便折去书房练字。
也没过多久,下了宗学的宋如锦就找过来了。徐牧之拉着她坐下,见她走了一路,额上微微渗出了一层薄汗,就从怀里摸出一面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
他身量高,站着宋如锦的身后,仿佛把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宋如锦觉得眼前晃来晃去的帕子瞧着眼熟,不由道:“这帕子……”
“就是上回妹妹给我的。”徐牧之坦然道。他把帕子叠起来收好,指着案上的罗纹宣纸问,“妹妹觉得这几个字哪个写得最好?”
宋如锦细看了几眼。徐牧之的字和他的人一样,俊朗挺拔,如走龙蛇,宋如锦看了半晌,诚恳道:“辨不出孰好孰坏,总觉得都好。”
秋蘅端着一壶茶进来,笑着说:“世子爷一向不练字,今天突然写起字来,婢子还觉得奇怪。”她拿来两个杯子,依次倒满了茶,“原来是姑娘要来了,世子爷就等着写一手好字在姑娘面前显摆呢。”
徐牧之面色赧然,接过茶杯就把秋蘅赶了出去,“你退下,这儿用不着你。”
秋蘅识相地走出了门。
徐牧之搬了张矮凳坐到宋如锦旁边,直直地看着她,连嘴角都蕴着笑意。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宋如锦对上徐牧之的视线,耳根子就不自觉地红了起来,默了片刻,开始没话找话说:“世兄的字很好,比我写得好多了。”
“没关系,妹妹画画得好。”徐牧之道,“将来妹妹作画,我来题字便是。”
这样琴瑟相和的“将来”,连想一想都觉得美好。宋如锦侧首看着剑眉星眸的少年,忽然有些憧憬——这就是她以后要嫁的人啊。
“好。”宋如锦重重地点头。
这时,华平县主进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红漆小食盒,步履轻快如风,“好妹妹,今天沾你的光,还能吃一份桂花糖。”
食盒盖子掀开,里头是一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我哥昨日特意嘱咐了,说锦妹妹今儿要来做客,让我拿出毕生的手艺,做份点心给妹妹尝尝。早起去厨房讨干桂花,那起子仆妇说要留着酿酒,一个个的都不肯给,我说是要给忠勤侯府的锦妹妹吃的,才好说歹说给了我半两。”
个中缘故,华平县主也能猜到大半。厨房里的干桂花都是去年秋天摘下来攒着的,现如今盛夏时节,定然没有剩下多少,自然要留着慢慢用,轻易不能给人。更何况再过半年她就要出嫁了,府里的下人稍稍慢待她也不足为奇。
但他们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都知道府中的世子和宋二姑娘有了婚约,未来的主母自然要想方设法巴结。
华平县主把徐牧之拉起来,坐到他的位置上和宋如锦说话,“可见啊,还是妹妹的面子比较大。”
徐牧之扯了扯华平县主,想让她把位子让出来,华平县主挣了两下,一动未动。
徐牧之便重新搬了张凳子,坐到宋如锦的另一侧。
宋如锦捻起一块桂花糕尝了尝,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吃。县主姐姐好手艺。”
得了夸赞,华平县主颇为得意,拿起茶杯递到宋如锦面前,“你慢慢吃,喝口茶,别噎着。”
宋如锦喝了两口茶水,又一连吃了好几块桂花糕,最后被徐牧之拦了下来,“妹妹别吃了,留着肚子待会儿用午膳。”
宋如锦手上已经新拿了一块,一时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干脆往徐牧之唇边一送,“那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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